用你不知道的方式爱你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19-08-30
九月份的四川还退去暑热,盆地气候就是这样,湿热地漫长。 这座小镇上的唯一一所初中学校,年年升学率都只有 0%,校长从08年到现在已经换了两任,可惜还是没能打个翻身仗。七月份的,第三任校长终于向教育厅申请给孩子们修建塑胶跑道,在会上信誓旦旦地说明年升学率一定过0.5,教育厅才松口给拨款。 从云南转学回四川的言城正撞上这难耐的酷热和刚修好的塑胶跑道,橡胶被太阳一晒就发出刺鼻的味道。办完手续已经是下午第二节课,言城背着书包跟在班主任身后面走进初三一班,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因为新面孔的出现而瞬间静息,大家齐刷刷地盯着站在教室门口的言城。 同学们,班这学期转来一位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老师示意言城上台作一下自我介绍,他红着脸磨蹭走上讲台,艰难地开口 大家好,我叫言城,以前在云南读书,嗯,很高兴,请多关照 说完耳朵都红了,在台下热烈的掌声中显得更尴尬,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班主任对他微笑地点点头。 朱顺川 在,老师 从第二排中间站起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差不多和言城一样高 言城同学的座位在这里,劳动部暂时没有多余完好的课桌,让他先坐尹小星的位子吧 班主任点点头,言城抱着教科书坐到了朱顺川的旁边,认真地整理新书,把抽屉里原本的书轻轻地挪到一边。 下晚自习是在10点,教室里的同学差不多走光的时候,言城也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朱顺川抱着一摞练习册走进教室,看见言城准备要走便问他 你回宿舍吗? 不是,我回阿姨家,就在方水井那边。 我家经过哪儿,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走。 阿姨在校门口接我来了 言城背好书包,准备起身。 那再见 朱顺川发着练习册,补了一句 言城,我是班长,以后有困难可以找我。 嗯嗯,谢谢。 云南教材和四川的真的很多不一样,虽然大致方向和教学进程都差不多,但是在考题重点和解题方法上有很大区别。四川题更难,研究地更深。尤其是在数学方面,言城以前学的有些解题方法根本行不通,甚至解题思路都不太对。还好四川的化学是从初三开始学,可是自从周三上午的数学课上老师让言城上黑板写一下几何证明题,他在台上站了半天才动手而让老师十分不满之后,他就决定要把两个省的各科题目好好做一下对比,把方法都重学一遍。于是课间除了上厕所都坐在凳子上,下午课上完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言城还不能走,突然一个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从云南转来的新同学言城吧,很高兴认识你啊,我叫尹小星。 言城抬头,五官很清秀的一个女孩子:尹小星,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听过,可是没见过人啊。 我坐的是她的位置 当言城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尹小星已经把抽屉里的书搬走了 那个,你可以坐回来的 言城红着脸小声地转身朝她喊 没事,朱班长帮我搬到课桌了,我视力好。 言城愧疚地埋头做题,听到后面有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问着什么 尹小星啊,去火车站接到你爸妈了吗?哈哈 尹小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关你什么事! 哎呦,逃了一个多周的课,掉了一大截呀! 我的事,用不到你来管。 说完拿着帕子向厕所水龙头走去,在门口撞到朱顺川 朱班长,谢谢你上个周帮我收发数学习题册,辛苦了 没事,正好今天老师找科代表,等一下你去看看 嗯! 班上尹小星的玩笑很多 言城问朱顺川,他说,尹小星的爸妈在她三年级的时候去了云南,好像是去了昆明,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听说,是突然间欠了别人很多钱,所以都很少联系。 天气慢慢冷起来,可以加线衣穿厚衣服了 尹小星抱怨寝室洗完衣服好久都干不了,朱顺川说可以帮她带回家脱水,不麻烦,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说不用,然后逃一般地躲开 其实也没有想像中那么难 言城在期末模拟月考的语文上写下这样一句话,不过他还有几个数学问题始终都没想明白,又不敢去问老师,那个老头脾气不太好。又一个周的里言城在冥思苦想,还是没有什么进展。正在苦恼之时,尹小星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你也在做这个题?数学老师也在看这个题,一样的,他考过我,可惜当时我不会,后来他跟我讲了一遍 真的?那,你可以,跟我说吗? 言城花了好大力气才说完。 当然可以 于是通过尹小星,言城算是问完了困扰了他这么久的问题 因为还有四五个月就要中考,所以寒假很短,开学一个多月的时候,各科第二轮复习就差不多结束了。大家都在整理着,试卷,资料。 虽然老师没有布置作业,可是这周末要做的事情好多。周六傍晚,屋子里有点热,言城就到阳台上去复习,刚把历史资料打开,就注意到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是朱顺川,还有***妈,朱顺川背着***妈!言城扔下书就冲下楼,还没来得及回答阿姨 阿城,你去哪儿? 言城在门口听医生对朱顺川说 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越来越严重,坐骨神经会坏死,到时恐怕会有瘫痪的可能。当然这是初步诊断 言城看着他楼下楼上地跑,交钱,住院,打点滴 天差不多黑尽的时候,两个男孩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还是朱顺川先开口: 尹小星爸妈负债离家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年,我爸妈在坐 车从回来的路上,车出了事,爸爸走了,妈妈的腿受到重创。这些年她一直在银行工作,每天都坐着,现在越来越严重,就算是当初也没得到很好地治疗。 他平静地说完,言城听地心疼,他拍拍朱顺川的肩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了在窗外的槐树上不知疲惫地叫着,树胶操场的味道不像去年那么刺鼻,终于到了穿短袖也热的天气。 中考从开始到结束就一天半,一天半中,言城和朱顺川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到下车的时候才互相说再见。 分数下来的时候,尹小星几乎高兴地跳起来。528分可以上二实验班,全县最好的高中,拥有丰富的师资和良好的教学环境,朱顺川以两分之险挤 进了尖子班。而言城以数学满分成绩被招进了小尖子班,这样的班上只有二十多个人,都是为冲击清华北大或出国深造而培养的尖锐军。 大家拿到通知书的第二天,校长在操场上举办了全校欢庆会,他热泪盈眶 这一届,都是好样的! 尹小星说 以后考大学的话,我想考到昆明,那里不是四季如春吗?不像我们这儿这么热,嘿嘿,你呢,朱班长? 我想学医。 班长要悬壶济世啊,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很不错,加油啊! 朱顺川望向言城 你呢,阿城,你以后想考哪儿? 都可以,越远越好。 言城望向校门轻揉地说。 朱顺川和尹小星相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宽慰他。 两个男生送尹小星回家,说这样的机会以后没有了,尹小星笑他俩矫情。穿过竹林,路过鱼塘,跨过两条田坎,拐过一个屋角,大老远看到一个大院子,好像有三四户人家。尹小星指着边上的那座小平房,喊 看,那就是我家,我奶奶还在院子里,奶奶! 他们把尹小星送到院子下的路口就转身往回走,尹小星目送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就跑到奶奶身边帮她收玉米。 他们走回来已经是满天繁星,和去时不同,他俩一路沉默,直到快到言城楼下,朱顺川才停下来认真地看着言城: 阿城,父母的矛盾没有办法化解,我们都不能劝和的时候,那就真的无能为力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尊重他们的选择,过好自己的。 言城沉默一会儿才说: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其实很多人都在用你不知道的方式在关心着你,就像你不知道数学老师也曾做完一本习题,就只是想帮你找衔接的解题方法,因为他觉得你很认真也很努力。 言城疑惑地地望着他。 我帮尹小星抱笔记的时候看见他在办公室翻着你的笔记本在记着什么,所以我想,即使从小到大你爸妈很少在你身边,他们也依然很爱你,这是必然,只是你自己不愿去感受而已。 言城点点头,眼泛泪花: 谢谢你们,你和尹小星。 朱顺川微笑: 感谢彼此 后来,高中校园很大,比初中的大好多,尽管三个人在同一个学校,但教学楼不一样,下课时间又不同,放归属假的时间里言城大多留校,所以三人很少碰面。偶然见到短发的尹小星或是又长高的朱顺川,也是打个招呼就匆匆走开,但一定会再三地边走边回身,大声喊: 再见,尹小星。 再见,朱班长,看路啊! 再见,阿城,注意休息。 再见! 就像是,有爱得深了,不需多言,也都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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