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br神舟七号载人上天了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20-02-24


神舟七号载人上天了。看着船舱中三位宇航员,我乐了。想起一位老先生写的格律诗来。“元三征射虹,神五伟升空”。请你猜猜,这“诗”写的什么?猜不到吧?还是我告诉你吧:200 年长征火箭射出一道长虹,神舟五号载着杨利伟升上了太空。好家伙,对仗工稳,用语精炼。
我忽然想起一个笑话。
说有一位书生极想学做诗,只是苦于没有找到能诗的老师,但仍苦苦地寻觅。有这么一天,住店里,晚上睡不着仍想着怎么做诗的事,忽然就听隔壁有人说:哎,一首。一会儿,又听他说:又一首。这位书生听得心痒难挠:他怎么作诗这么快呢?正想着,又听那边说:这回是两首!这边的书生说什么也睡不着了,想去拜师,只是天交四鼓,未免唐突。心想,还是等天亮再说吧。整整一晚上没睡。见天一亮,赶紧梳洗打扮,饭也没吃就过去了。一敲门,一位老者,衣着朴素,相貌平平。一见书生,赶紧拉紧裤腰带。书生一见老者,倒头便拜:老师在上,受学生一拜。老者惊得还礼不迭:先生有何见教?书生将自己的渴慕之情,学诗之诚,以及昨天晚上所闻一一向老者道来。老者笑道:咳,是这么一码事。昨晚上我见有好菜,就多喝了几杯老酒,不想那菜是馊了的。晚上肚子就闹腾,以为没事,结果躺下后更厉害了,不等下地,那稀屎就出来了。一边收拾一边它还往外窜。不小心都弄手上了。你以为是几首?四首?不是,那儿还一炕呢。不过,“非诗也,乃屎也”。语出明人李汝珍《镜花缘》。
古人说:“盖诗文只此数字,出高人之手,遂成空灵;一落凡夫俗子,便成腐臭。”(明末张岱《冰雪文序》)诗写不好,就会成屎,也非耸人听闻呢。呵呵。



怎么学诗呢?想起了黛玉论诗。
《红楼梦》第四十八回“滥情人情误思游艺 慕雅女雅集苦吟诗”。在这一回里,讲了香菱在宝钗的引荐下,向黛玉拜师学诗的故事。这里,曹雪芹讲了学诗,作诗,也讲了品诗,可以说是集曹雪芹诗学理论之大成。不仅具有极高的美学价值,也具有极强的实用价值。比如,就学诗而言,黛玉说: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是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香菱说:我只爱陆放翁的“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的真切有趣。黛玉说:断不可看这样的诗。你们因不知诗,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就爱,一入了这个格局,再学不出来的。你只听我说,你若真心要学,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一百首细心揣摩透了,然后再读一百二十首老杜的七言律,次之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做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刘、谢、阮、庾、鲍等人的一看,你又这样一个极聪明伶俐的人,不用一年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
黛玉此话,我以为正中学诗三昧。
“三个人做底子”,为什么?
前两年看了一本钱穆出的讲演集,其中有《谈诗》一篇,也提到了黛玉教诗这个典故。他说:“此刻先拿黛玉所举三人王维、杜甫、李白来说,他们恰巧代表了三种性格,也代表了三派学问。王摩诘是释,是禅宗。李白是道,是老庄。杜甫是儒,是孔孟。《红楼梦》作者,或是抄袭王渔洋以摩诘为诗佛,太白为诗仙,杜甫为诗圣的说法。故特举此三人。”
这“抄袭”说是否准确,只能存疑。但他说出了“三种性格,也代表了三派学问”我是赞成的。
也是前年,读了李泽厚教授的《华夏美学》。在这部著作中他是这样说的:“如以大体相近的客观景物为例,‘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杜甫)、‘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李白)、‘水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王维),便也略可见出儒、道、禅的不同风味:儒的入世积极,道的洒脱阔大,禅的妙悟自得。胡应麟曾以李、杜这两联相比,认为杜‘骨力过之’。所谓‘骨力过之’,可说是指杜甫更显思想、人为和力量,如 ‘垂’、‘涌’二字。李随意描来,颇自然。而王维一联与它们相比,便更淡远。但李、王却缺乏杜那种令人感发兴起,刚毅厚重的积极性格。”
如此印证,三部书竟得出基本一致的结论,让人感到好像是自己原创了一种理论一样的喜悦。其实,我更看重的是从这三种“性格”、三种“学问”、三种“风味”中体现的三种艺术风格。



我颇有一点感叹:现在的很多诗似曾相识,有唐诗宋词风。但缺乏自己的个性。好像给启功先生的宏论作注一样。启功说:“唐以前的诗是长出来的,唐诗是嚷出来的,宋诗是想出来的,宋以后的诗是仿出来的。”令人震撼——虽然我不会因此失去对诗人们的期待。
“文学需要深厚的文化内涵和深沉的人文精神。没有内涵的精神只能流于一般的情感宣泄和浅薄的心灵安慰。……没有对人生的真正体验,随你怎么从唐诗宋词那里贩来意象和词语也只是在花裤衩上打补钉,充其量是点缀,时时会露出那种俗气的底色。”(葛兆光《唐诗过后是宋词》)这话说得“损”了点。然而,我们看着“好一点”的诗,却也很多是一味的“仿作”,而没有自己的体悟,甚至没有自己的感情,更没有自己的语言,只是唐诗一把,宋词一把地剪裁成诗,可不就是一个“花裤衩”么?现今不乏这类花裤衩诗人,说不上是我们这个号称“诗国”的光荣还是悲哀。——这还是好的呢!更多的诗给人感觉平平,即一般化。
这个问题,最不好解决。这类诗,连唐诗宋词里边的东西也没“仿”来,只是一个字:“水”。
没有抓出那种别人不可替代的神韵和意境,也没有警悟人心,启迪思想的诗眼或警句,再就是让人感动的画面或情感,因此也就少了那些让你如站在高山之巅的那种感觉,那似有所悟的神示,那奇峰突起的突兀和愕然,那如沐春风的微醺,那如临大川的豁然开朗。古人说,“文似看山不喜平”。我们写应用文章尚且忌惮“平”,那作为务须感人的文学体裁的诗呢?
诗的“平”,原因很多。与写得较为勉强有关,也就是说,或准备不足,仓促命笔;或心无所悟,徒费辞藻;或迫于应酬,不得不尔。然而,从根本上说,是“眼低”——鉴赏水平低。不知道好诗什么样,为什么好;不知道诗差差在哪儿,为什么差,那怎么可能写出好诗来呢?眼高尚且有手低(需要写作实践这个过程),那眼低呢,手岂能高?所以,像古代留下最多诗的陆游(九千三百多首。当然不要跟乾隆皇帝比,后者的诗虽不是屎,也没几首传世),后人说,《剑南诗稿》倘砍去三分之一,面貌大变。就是说,现在好的、较好的,一般化的诗也很芜杂的。他尚且如此,那我们呢?见到什么写什么,想到什么写什么,来不及酝酿,倚马可待,这样的“捷才”毕竟极少啊,于是可不就多出“一般化”来么?即使成了高产诗翁,想来,不可能全是上品,不可能不平直浅露。这也是诗家犯忌的事。当然诗酒酬答,另当别论。因为此时的诗,“娱乐”的成分可能高于“审美”。
古人说:“无所感则不能诗,有所感而不能微妙则不能诗。”他所说的“微妙”,我理解是有独特的形象思维和感悟。清人焦循说:“不质直言之而比兴言之,不言理而言情,不务胜人而务感人。”连自己还没感动哩,急煎煎地就写了,能感动读者?鲁迅先生在教导怎么写小说时,说过一句话:多看看,多想想。不要看到一点就写。诗比小说呢?寥寥数字啊,能不“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能不“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
是不是作诗就是可望而不可即了?不是。需要“功夫”。功夫可是主观上的(后面再谈)。
为了把诗做好,古人甚至很讲求那种情境。而且似乎还有一点神秘。《西京杂记》里说,司马相如作《子虚》《上林》赋,“意思萧散,不复与外事相关,控引天地,错综古今,忽然如睡,焕然得兴。……”,苏轼有诗云:“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与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讲究作诗的“虚静”状态。据说,古人讲,有三种环境最容易进入虚静状态。那就是“枕上,马上,厕上”。我的朋友说,很可能是“驴上”,过去酸秀才骑驴的多。至于“厕上”,费解,可能古代诗人多便秘,时间一长,容易想点问题。不过那时没有抽水马桶,那味道对于进入虚静状态,怕也不太容易吧?一笑。
对于这个问题,我的意思是,一不神秘化,二要讲究些。讲究什么?要讲情境。情之于境,意之于象就是世象与心象,物象与意象的反复融会,达到以情驭境,象中有意,诗便如醇醇的酒一样流出来。万不可勉强为诗!
有个故事:宋人谢天逸问潘大临:“近日曾作诗否?”潘大临回答:“秋来日日是诗思。昨日提笔得‘满城风雨近重阳’之句,忽催租人至,令人意败,辄以此一句奉上。”而这一句诗,就流传至今。可见,这环境、情绪、对所作诗的物象的思考程度等,着实也影响着诗的质量。勉强为诗,对你想写的物象尚无情感可言,对它的认知也只是表层的,没有到见人所未见程度,那当然只有平铺直叙,还有什么诗意?
金圣叹说:“诗者,诗人心中轰然一声雷也。”信夫!
徐崇熙在《映山堂诗集序》中说:“今之握管为诗者,所以多有,而诗卒以亡,何哉?彼善于格调声韵体貌形似间,求诗而不得其本也。夫人无天分不可以言诗,无学力不可以言诗,无气骨不可以言诗,无眼界不可以言诗,无胸襟不可以言诗,无经济抱负不可以言诗,无阅历愁苦不可以言诗。诗之为道,谈何容易。”哈哈,此公说得是否绝对了?我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呢。
应有一点历史的沧桑感,翻出一点新意来。不然就如照像或说得刻薄一点就是广告词。我第一次见到大海时,我竟傻乎乎地在海边坐了三个多小时,目不转睛地看海。你说我是不惊奇还是不感动?都不。但友人索句,我还是没有东西。原因很简单:它把我“打”懵了。我不知道怎么认识它,怎么赞美它了。过去所有关于海的概念、文章、诗,统统不起作用了。震撼了,感动了,然而也还没有诗,说明我不是诗人——这没问题。同时,也说明诗也勉强不得。



那“元三征射虹,神五伟升空”有什么问题吗?我们来看一看。你首先要让读者读懂。是不?那么不懂,就是错了么?也不是。其次,毫无疑问,这两句诗是用典,今典。不经作者道破,读者无从明白。无从明白,也不是错误。李商隐的“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请问谁懂?那些“懂”者,也无非“雾里看花,水中捉月,觑得无由得近伊”!然而,这种涵玩就其乐无穷。我们说的“元三……”是无法与之媲美的。所以,第三,诗毕竟是语言艺术。我所引的这两句诗,其实是两句话的缩写,而且毫无意趣可言,当然其审美价值就“岌岌乎,殆哉”了。现在抄得沸沸扬扬的使赵忠祥先生的咏神七的“七律”,也属于此列。
飞船腾焰入云霄, 载我英豪举世骄。
出舱漫步伴天链,定轨疾驰巡鹊桥。
……
什么叫“举世骄”,什么叫“伴天链”,都是短语的缩写——说明作者语言这一关尚未得过哩,怎一个“猜”字了得。
我倒是不十分看重他格律上的错误,这并非难改。根本问题是这诗没有诗“味儿”。什么意境呀,神韵呀,风骨呀,呀呀呀,统统没有。读完后你会有什么感觉?没有。说好,说不上,说差,也说不上。它太一般了。须知,诗作为文学作品,它的最终价值就是审美价值。倘无美可审,诗还能称之为诗么?
想起一个笑话,说明“猜诗”古已有之,非今人专擅也。
有一诗人作诗如下:
太窥门夹豆,丫洗盆漂辛。
娣胸三白假,肉顶一黄真。
此诗也是高度凝炼。诗成之后,诗人的工作量也很大:他必须跟在每个读者后面解释:“太窥门夹豆”的意思就是,一个老太太在门缝里偷看新过门的儿媳妇洗脚,门缝里竖过来夹着两颗黑黑的眼珠,就象夹着两颗黑豆。你看多么形象啊!第二句,脚丫子在洗脚盆里露出来,就象漂着一块姜,古代把姜叫辛。太形象了!为了高度的概括,后两句用了组合法,娣字是女和弟的合并,意思是指弟妹,肉字是内人的合并,意思是指自己的老婆,整体的意思是,弟妹胸前三颗白色的珍珠是假的,而自家老婆头上那枚黄色的金钗是真的。云云。
猜不到吧?其实,公平地讲,这诗是形象思维的,他讲了一个故事嘛,而且形象的跳跃有如现代诗呢。这与我们现在很多人只在诗中进行抽象思维而言,还要高明些。只是太费心思猜想。我们现在更多的诗,还不是语言的费解。而是没有诗。
归根结底,是肚子里边没东西。

回到黛玉论诗上吧。她说的作诗的前提,其实是读诗、品诗。“腹有诗书气自华”嘛。而况有李白、王维、杜甫三人的作“底子”?
我觉得,一个“读”,一个“悟”是断少不了的。

共 849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与其说此文是文学评论,不如说它是带有学术性质的文化随笔。知识性和趣味性在这里是一种美学追求,一些典故随手拈来并巧妙穿插“别趣”并于诗学知识诗学理论融汇贯通,使人在惊叹作者深厚的文学功底同时,并能感觉出其谋篇布局的良苦用心:知识(理论)的通俗性,消除一般读者的阅读障碍,使得此文骨骼深沉,且从容有度!此外,还应注意此文的叙述口吻,坦诚,和蔼,不故作惊人语,这是一种叙述的成熟,一种向高水准迈进的美学风格的成熟!还有,本文高屋建瓴,收放自如,抚古今于一瞬,纳瞬间于须弥,洋洋洒洒,蔚为大观,颇有大家风范!倾力推荐!【文璘】【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 020 01】
1 楼 文友: 201 -02-01 09:12:28 拜读先生大作,佩服之至,并提前给先生拜个早年。 寒冰在近,孤寂无边
2 楼 文友: 201 -02-01 15:55:07 老师与其说在讲格律诗,不如说在讲整个为文。为文用心,多读,多悟,放哪儿都是真理。受益匪浅!问老师年安! 借用中医手段,切脉世间冷暖。
 楼 文友: 201 -02-01 21:51:58 知识(理论)的通俗性,消除一般读者的阅读障碍。 对于这点,一直是钦佩酸风老师的!老师总能化枯燥为生动,还是这俩字:悦读!呵呵。不懂诗,更不用说格律,但也正如素馨所说。
感觉好久没来了,问候酸风老师!
4 楼 文友: 201 -02-02 08:47: 5 正如文璘点评的,本文骨骼深沉,高屋建瓴,收放自如,是我等望尘莫及的大作。不夸张地说,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古诗词的文学评论,受益匪浅!
5 楼 文友: 201 -02-0 12:49:16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烛照现实,烛照人生,探寻隐去的神性之径 让我们怀着纯真的梦想,一起燃文取暖,一起用心吟唱,一起守候联盟这方精神家园!
恭喜您的美文成为江山精华作品。感谢您赐稿文学联盟,祝创作愉快,幸福安康!
7 楼 文友: 201 -02-10 18: 1: 5 拜读恩师大作!真不愧为 先生 ! 给灵魂找一个支撑,在文字的海洋里畅游哪种他达拉非可饮酒服用
榆林男科专科医院
南京治疗牛皮癣方法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