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爱情中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20-01-05

在所有的爱情中,在每个女人身上,我们所体验的无非都是大地。它沉默而骄傲,质朴而丰盈,容纳一切河流而不喧腾。

十多年前,去剑桥大学采访霍金,好几天的时间里,我连一根量子物理的毛都没见着,倒是看到了很多异域美女。

在牛津街头,在透明的夕阳余晖里,长腿美女从不远处划过,我的一位老同事忽然感叹说:“阅尽人间春色,是多么难的事情啊!”

那时候我还很纯洁,并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2000年冬天,作者采访霍金时两人的合影

加缪,法国最帅的存在主义作家,在论及荒谬时说:“重要的不是活得更好,而是‘活得更多’。”

读这本书的时候,我还在上大学,汗毛在我的脖子上闪闪发光,仿佛从来没有挨过刀子,仿佛一切都是初生。

那时候我很反感这个说法,直到我读到了黑塞的一本小说。上坡路和下坡路的确是同一条路,只有同时走过了这两者,才能明白这句箴言究竟有多么心酸。

法国作家加缪(191 —1960)

现在,我很少刻意回想过去、回想童年。

我生长在湖北乡下,一个与安徽接壤的地方,不远处就是禅宗的祖庭。

我的祖先,从一个叫西河驿的地方弃舟登岸,带着他的老婆和孩子溯流而上,在这块地方隐居了起来,既没有留下武功秘籍,也没有藏起金银珠宝。

在钻研家谱之前,我从不知道我遥远的家世曾经那么显赫,我的祖先那么有学问。

我的记忆里,族人永远都在肩扛背驮、含辛茹苦。他们活着,就像从没活过,他们死去,也不再会被记起。

作者家乡·湖北蕲春风光 摄影丨陈顶云

我的童年有很多孤独的时光。小时候因为脚部受了重伤,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独自待在空荡荡的堂屋里,盯着墙壁上的斑痕发呆,把那些图案想象成神奇的事物。

初中的时候,我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经常白日做梦,被重复的可怕幻觉困扰。

父母都很忙,家里每个人都很辛苦,所以一切都无从诉说。

慢慢地,我学会了在内心和自己对话。

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的身体里都有许多面镜子,它们互相映照、彼此反驳、相拥起舞。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拥有了写作的天赋。这是心酸的、不值得炫耀的馈赠。

“我说话,忧愁仍不得消解。”

幸好还有世界,还有无聊的大地和神秘的天空,还有远处的山峦和变幻的云朵。

幸好还有书。

我读了很多书,不求甚解、不知所云,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什么时候真正懂得了你所呼吸的空气?那是我隐遁的地方。

爱情是我的另一个避世之所。

我幻想过世界上所有的爱情。在写作中,我体验过一切不可思议的爱情。

米沃什说:“不是需要她,而是需要整个大地。”看到这句诗的时候,我呆如木鸡很久。诗歌就像广义相对论的那个公式,无比简洁而优美,却又说出了世界最深的秘密。

在所有的爱情中,在每个女人身上,我们所体验的无非都是大地。它沉默而骄傲,质朴而丰盈,容纳一切河流而不喧腾。

但爱情与生俱来的悲剧也在这里:没有人能够穷尽大地,古老的远方永远诱惑着你。

你知道一切都是徒劳,你虽然只剩叹息,但你的心从来不会平静下来。

爱情中那些深奥的美学、执拗的坚守、深刻的追悔,那些或坚贞或浪荡的回响,都存在于这个谜一样的回廊里。

为什么我们被造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我们不能更愚钝、更纯真?

在很多孤寂的时刻,在那些自由而又毫无意义的自由中,我用散漫的写作,试图与自己和解。

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和解,只有暂时的解脱。那些捆绑着我们的事物从来不曾松开缰绳。

当思考没有意义也没有结果时,我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抒情之上。

当爱的人走开或者逝去,当相爱的瞬间成为幻觉,当时间抹去一切脚印或者让每一个脚印变得更加深入,当懊悔啃食着每个深夜或清晨,仿佛只有轻飘飘的感叹,才可以打败那些挫败我们的一切。

我的很多文字,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写出来的。如果更加诚实一点,我的绝大多数散文甚至不是“写”出来的,我甚至不知道它们何以出现。

我读到我自己“写”出的文字,既感到熟悉又觉得陌生。有时我看到别人引用我的句子,我会在心里感叹说:写得真好啊!就像我写的一样!

在写作领域,我似乎是个不折不扣的倒霉蛋。在爱情中也是。

当我写诗的时候,朋友们都说我散文写得好。当我写小说的时候,他们又说我剧评写得好,老是请我免费去看戏。当我写散文的时候,他们又认为我还是应该去写小说。当我终于放下这一切、开始写时评的时候,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喜欢上了我的诗。

作者2017年出版的诗集《我看到浪花如此朴素,辜负了花的美名》封面局部

我很久以前出版的书,在旧书卖到了不可思议的高价,但我的新书却又很难推销出去。

就像我自己很难被取悦一样,我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取悦我的时代。

这加深了我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悲观。也许,我所有的作品都需要窖藏,只有在幽暗而低温的角落里,它琥珀般的美和光芒才会散发出来。

作者最爱的昙花

有一种陈词滥调,叫作“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别扯了,终恋时你还是不懂爱情。

没有一种爱情是可以懂、可以总结的,所有爱的真理都只存在于体验之中。在瞬间,在迷惑和茫然里,在手足无措之间。

但爱情中似乎也有一些颠扑不破的规律:

初见之时,

你往往不能肯定那就是爱;

分开的时候,

最愚蠢的细节也变得甜蜜;

最重要的是,

能够照耀你的,

似乎总在远方,如同晨星。

这便是《她什么都好,除了遥不可及》所想表达的一切。

作者简介

蔡方华

诗人,作家,评论人

笔名橡子,生于湖北蕲春。毕业于北大中文系。现供职于《北京青年报》,主持号“团结湖参考”,任主笔。出版有诗集《致命的独唱》,长篇小说《脆弱》《水果》,随笔集《王菲为什么不爱我》《她什么都好,除了遥不可及》。领衔主编《北大往事》。

(:王怡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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