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平桥大道上的峥嵘岁月散文

一

七月一日下午，《信阳周刊》刘宏冰来信息问道：“你家里有空不？报社有个实习女生找不到住的地方。”我道：“有空，叫她来吧……”

半小时后，我在大平桥道上接着一个浑身散发青春活力名叫珊的小姑娘。她道：“我在你这住一个月，给你一千块钱。”我道：“不要你钱，刘宏冰说你家是大山里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我才答应你来。我家条件很不好，连点家具都没，衣裳都放地板上。阳台上打地铺，没空调，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就同住。夜晚，阳台上很凉快，不用吹电扇，还得盖薄被子。我有病，春上腰窝子点巴儿疼，去县医院拍片子也没检查出来啥毛病，现在胀疼得用手掐，还可以受得了，就是不想上医院，害怕上医院。”珊话不多，把屋里收拾得很干净，顾客理发刮脸用的开水也是她帮忙烧，有她陪伴，我觉得日子好过很多。

珊每天早起去报社上班，傍晚回来。每到傍晚，我就站在平桥大道上盼望珊回来，一起啃玉米棒子。珊一边吃饭，一边给我讲报社的故事，最可笑的故事就是信阳浉河区有所学校的老师把一个学生嘴巴打歪了，报社一个实习小姑娘把这事写成稿，校长找到报社来不让发表，要求私了，还恐吓写稿人。那个实习小姑娘害怕挨打，吓坏了。刘编说只要咱写的是事实，他来咱也不怕。珊又叹息道：“刘编不愧是军人转业，正气，血性，再有正气也没办法，《信阳周刊》被私人承包了，那个稿发不发，还得老总说了算。后来，学校赔给那个学生伍仟块钱，学生家长找到报社还是不愿意——当也得挨打，我也害怕挨打，从小到大都没人打过我。我也没打过人。还是上小学时，用个石子儿无意把同学的头砸冒血了，吓得藏女厕所不敢出来……”我想：“只有正气存在，这个社会才能真正和谐。有正气的人却没实权。”便道：“也许每一种职业在给人带来福气的同时，都会给人一点儿刺肉的疼痛，人这辈子活着就是要尝尽酸甜苦辣。”

吃罢晚饭，没顾客时，我喜欢站在平桥大道上东张西望，珊拿着在大道上拍照。门口邻居都好奇地问道：“黄，你收个小徒弟长多漂亮呵，她是哪儿的人？”我就骄傲地告诉他们，道：“我家小姑娘老家是信阳商城山凹的，现在是武汉华中科技大学的大学生。”邻居惊讶道：“哟！大学生咋会跑你这儿来了？你们是亲戚呀？”我腰窝子疼得难受，苦笑笑，不想多说话。

我正给老顾客吴修剪鬓角时，他突然紧张地嚷道：“黄，停下，快停下，你望大道上那人是不是想搞我车？他咋老朝咱们瞄？”“门口乘凉的恁多人，他没恁胆大吧。”我说这话时，朝我家小姑娘望一眼。她一手托腮，一手拿书，光亮的丝发披两肩，惹人眼目的美人坯子，十有八九是她招来的臭虫。逮着吴的头慢慢地梳理，我想等那个臭虫走了，再放吴走。半个小时了，那臭虫还站在平桥大道上朝我发型屋瞄。吴走时嘱咐道：“那家伙不是想搞我车，就是想打你主意，赶紧把门关了，可别惹他，现在的人喝点酒混得很。”我笑道：“他喝醉我也不怕，那儿有半瓶老烧酒，是从前跟流氓打架之后洗伤口用的，我喝上一口也能发酒疯，才不怕他。”

吴走出发型屋门，那臭虫发动摩托车朝平桥大道西头走了。没过几分钟，那臭虫来我发型屋里，眼晴一直瞅着珊，珊不望他，拿个山竹站门外吃去了。我用打火机把蚊香点着，臭虫道：“你这除了理发还搞别的呗？”我不搭理他，他又走近我，问道：“ 按摩呗？”我摇摇头，道：“你赶紧走，我是专业理发，望那桌子上是剪子，剃头刀，电推子，地上满是毛，不按摩。”

臭虫走出发型屋门时，珊吃完山竹正好进屋来，道：“那人咋不理发就走了？”她丝毫没感觉到将才那个臭虫红着眼一直盯着她。我随意嘟哝道：“刘宏冰并不了解我的处境，不晓得他咋恁胆大？把你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朝我这污泥坑里送，真是委屈你了。”珊微笑道：“我不觉得，在你这发型屋里长可多见识，真没想到这文明社会咋还有这样的人……”我想着平桥大道上远远近近多少乌烟瘴气的日子呛得我喘不过气，多少往事像滚滚尘烟在身边弥漫，又随风飘散。

二

十二日是星期天，气温三十四度。珊接到信阳部发来的消息，让她上信阳市汽车站采访，她到了市汽车站又接到报社消息，让她采访出租车司机。珊回来坐在沙发上叹息道：“我说到平桥，信阳火车站有可多出租车司机只拉长途，不拉近客，只有一个司机说，看你长得漂亮才拉你。这个城市人的素质达不到，卫生条件也没武汉好，下雨天，路上的地砖一踩飙一身水……”她说的是实话。特别是夜，某些男性在平桥大道上吃排挡、喝啤酒，随地解决小便是常有的事，跟环境有关，大道边上公共厕所极少见。

每年信阳茶叶节来临之前，平桥大道上的地砖都会修补一遍。我也很纳闷，这地砖年年修补，每到下雨还是一踩就飙水。去年，我问那修补地砖的民工样的男人，为啥头一天修补过的地砖，第二天踩上去还会动？”修补地砖的男人嘿嘿笑道：“补结实了，我们来年没活干了。”令人无语。

十九日，早晨，六点半听着叫翎叫唤还以为是在做梦，再听还是它在叫唤，之所以不敢相信，是因为传说叫翎只在乡间替老公鸡打鸣。我努力爬起来洗了衣裳，擦地板，地板擦一半儿，我浑身酸软无力，毫不客气地把抹布扔给珊。她接着把地板擦完，没吃早饭，在楼上睡觉。我难受没管她。

晌午，我没吃饭，珊也没吃。下午两点煮玉米棒子，我一个，珊一个，我想让她自己动手住得理所当然。我告诉珊，道：“自打我母亲过世，一般感冒都不打针不吃药，扛过一个星期就好了。有一年夏天我发高烧，盖着厚被子还冷得打哆嗦，父亲噘我偷懒，还把我提到院子狠狠地打一顿。现在感冒实在抗不过去才吃药，对于我来说，生病时不搞活就算是享福的了，你自己按照感冒的症状去平桥大道东头那个药店买药吧。”珊出去溜达一圈儿，并没买感冒药，回来坐在沙发上读书。

这时，很久不见的林老师来理发，进门就道：“黄老板,你好哇!我还以为你早不在这平桥大道上，要是知道你还在，我回来照顾你生意。那时候，喜欢你给我理发刮脸，特别喜欢你刀功，我女人非说咱两有一腿。她哪知道，我问了你一句话，你回一句，恨不得打死人，就记着你那句话努力打拼恁多年。我儿今年大学毕业了，在我公司上班……”

我给林老师理发的同时，嗅着他身上散发着酒气，想着十年前印象里他骑着破旧三轮车走街窜巷地吆喝道：“专修卫生间渗水；专修房顶漏水……”我亲眼瞧着他搞得像从锅底里钻出来的样在烈日下给人家修补房顶。今天，林老师确实有资格在我面前显摆，因为他超越了他自己。而我除了在平桥大道上为生忙活，正在衰老，啥都没改变。

三

傍晚，老徐抱着个小孩儿进来，眉开眼笑道：“黄，你看看我小徐娃儿和我长得像不？”我望着小徐娃儿水灵灵的大眼晴，扑闪着长睫毛，正咧着小嘴儿对我笑，露出两颗小乳牙，好可爱呀！我忍不住放下饭碗，接过小徐娃儿，道：“这真是你儿呀？不可能，你不是说你爱人早就结扎了？”老徐咧嘴笑道：“是小女人生的，你见过她，忘了？为了得到这个儿，我付出太多了，家产大半都给前妻和三个妞儿了。我本来不想离婚。她怀孕六七个月了，被我那三个妞儿捉着打个半死。我陪她上医院作了B超，医生说是个男孩，正是我做梦都想要的儿。我娘九十多岁了，还说我这辈子要是没得儿枉为男人，好得来了个小徐娃儿。我娘喜欢，叫我随便给儿起个名是个长才儿……”

我斗弄着小徐娃儿，想起二零零一年，夏季的一天上午，我抱着书坐在沙发上，瞧着瘦精精矮墩墩的老徐带着两脚黄泥巴走进来，笑道：“小女子，读么书？”我瞅着他，想不通又干又热的天，这人咋搞成泥狗子样？把书藏进沙发里，一字一顿地答道：“南、京、大、屠、杀。”老徐蹬着大眼晴，诧异道：“温温柔柔的小女子，读那书搞么事？血淋淋的。”他说着，坐在大铁椅子上，用手在脑袋上比划着，示意我给他剃成小平头。我拿起推子和板梳将准备动工，老徐闭着眼晴，叹息道：“你看看这本书也好，估计只有《南京大屠杀》还记载着老日进中国的真实历史。只要演老日进中国，就是中国人顽强抗战打赢了，哪儿都出大英雄，把小日本都杀死了，实际上呢？老日挺进中国，吓得国家领导，政府领导，不战而逃，老日进中国强奸不少小女子是真的。不怕你笑话，我奶奶就是被日军强奸怀了我父亲，那时没法儿流产，我奶奶用麻绳子缠腰，想把我父亲勒死，我父亲命大。我奶奶可怜，一辈子跟一个小日本睡一回，还是被强迫的……”

仔细瞅，老徐的确长的有点儿像电视剧里的日本男人，这是我头一回见到老徐，一点儿也不觉得他陌生。我发现老徐很耿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话，便道：“这有啥可笑？那是我们国家不幸，咱是有幸出生在这和平年代。曾经有一个顾客也说过，他奶奶也是被小日本强奸怀孕三个月后，不得不嫁给一个瘸子，瘸子好喝酒，常噘他奶奶不守妇道，偷汉子给他带来倒霉运，赌博只会输钱不会赢钱的。他记事时，他奶奶上吊死了，死之前对他父亲说瘸子不是他亲老头儿。他父亲临终遗言就是告诉他爷爷是个日本人，叫他有朝一日有钱了，把他奶奶的坟用青砖包起来，再立块大青石碑，一定要面朝南……”

老徐哈哈笑道：“你说这话我信，中国有日本人种，我也是，父母嘱咐我千万别说出来，丢人。我不觉得丢人，掉地在中国就是中国人，用我奶的话说这就是命……”我道：“就算是日本人种也不丢人，日本人就是中国人种。孩时，听我爷爷说过他爷爷的爷爷说他老太爷说秦始皇派叁仟童男童女去一个海岛上寻找长生不老药，长生不老药没找着，童男童女吓得不敢回来了，就在一个海岛上安了家——说的就是日本祖先。”

打那之后，老徐说我们有共同语言，自然成了老顾客。我了解老徐家住在信阳市郊，是个小包工头，能吃苦，成天骑着个沾着泥巴的大摩托车在工地来回跑。他女人好打牌，有三个妞都没能上大学，老徐为此对我讲道：“这辈子没得个儿，我枉为男人，亏呀！三个女子都不争气。小女子是躲计划生育偷生的，送礼，请客，各路神仙都得买通，出生之后还罚款，总共发好几千块，那时候几千块钱值钱……”

老徐艳遇的事还叫我帮着拿主意，我了解他性情，特别重男轻女，来理发时，还有美女在他屁股后头跟着。只想剃他头，挣他钱，不想得罪他，便投其所好，道：“我说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一颗心里只能装下一个跟你相爱的人，你又说我天真，单纯，傻，还笑话我。你想偷嘴只管偷，吃完了，千万记得把嘴巴擦干净再回家，女人都是眼不见为净的主，别染上脏病了，否则烂得头顶流脓脚底流血就不划算了。彩旗飘飘红旗不倒，说的就是好偷嘴的男人，有本事把妻妾保全。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他这一生就算不得圆满成功，记住啦！”老徐睁大眼晴把我瞅瞅又瞅瞅，也不说话，只管笑。

没两年，老徐开上小轿车了，穿的还是不咋着，皮鞋和裤腿上还照样黏着黄泥巴点子。

二零零六年的情人节，信阳当真把属于洋人的节日红红火火兴起来了，平桥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手拿红玫瑰的青年男女。我想着情人节的头一天晌午，有个四十多岁的男顾客来刮脸，我给他倒茬刮胡子时，嗅着芬芳，瞅着他怀里有朵红玫瑰，很稀奇，便道：“你真好，这是准备送给你爱人的吧？”他笑道：“不是的，这辈子不玩两个女人心里不平衡……”我和他不熟不敢乱说话，也不晓得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

老徐来刮脸，我将才给他脸刮一半，进来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抱着老徐胳膊撒娇道：“亲爱的，明天就是情人节了，你千万记得给我买礼物，我就要玫瑰花……”老徐笑道：“我送你别的好呗？别找我要玫瑰花，小妹妹，我有家呀！”女子气得跺脚，耸耸肩膀，嚷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红玫瑰，还得请我吃饭。”她说罢，转身走出发型屋，尖细的高跟鞋把水泥地敲得叮叮响。

老徐道：“走了好，缠死我了。黄妮，你得给我想个办法帮帮我，该咋样做才能不让这个小女子粘我。”我笑道：“大街上恁多男人她咋不粘？偏偏粘上你个年龄当她父亲都绰绰有余的人要玫瑰花，你吃她豆腐了吧？”老徐哈哈笑道：“原因是这样的，她家里比较穷，她父亲在我工地打过工，年里，我去给他送工钱。她父亲非得留我喝酒，说她才从广州打工回来，炖的有土老母鸡汤。我喝醉了，那一夜啥都不知道，从那她，她就……”我以为老徐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天下哪有这样当父母的？随即想起那女子也不简单，粘着老徐说情话，竟然无视我存在，想到这些，还是胸有成竹道：“这还不容易，我教你个办法保准管用，把那个最好叫你姥爷的小外孙妞带着给她买玫瑰花，让你小外孙妞送给她，不就完了。”

半年后，老徐来理发，又道：“我照你的办法做了，也不管用。那小女子一个劲儿地追求我，糟糕的是有回她邀请我陪她喝酒，我们都喝醉酒了，没把持住。她怀孕了。四个月，她去做了B超，医生说是女孩，就势在医院流产了。她知道我想要儿，我也对她承诺了……”我想着一句古话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年逾花甲还想要生儿的老徐呢！这之后，我不想再多和老徐说话了。他每回来只管说话，我只把耳朵对上就行了，这样一晃十来多年过去了。女子跟着老徐十多年，生了个小徐娃儿，老徐心想事成了，为此高兴得给他大舅头和老岳父都在信阳市里买了房和车。

共 19 41 字 4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平桥大道上的峥嵘岁月》的本章里，珊是一位心灵和外貌都很好的女孩，她必定会成为新时代新青年的榜样。而那些私欲膨胀，为富不仁，以及那些投机取巧的跳梁小丑，还有那些有着陈旧思想观念的人，那些把人性操守当作玩宠的人……终究会被道德过滤，终究会被社会发展的波浪冲涮而最后沉没。俗语云，流行的不一定都是好东西，在高度的文明没有被人人崇尚的历史发展阶段，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以裸露作为哗众取宠，吸引眼球的噱头，这样轻浮的行为和思想必定不会活的长久且无处躲藏，总会有一天，在以高度的精神文明的引领之下，生命之光会灿烂明亮；我们从珊的身上，看到了美好的愿望会很快到来，社会的风尚也会在主流引导的鸿篇大作里展开新的一页。推荐欣赏。问好作者！【山水神韵：青苔与岩石】

1楼文友： -02 21: 7:09 拜读。想着中国那红火战乱岁月，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好日子。问好梅芯！期待更多精彩！ 坐在一个炉灶的角落，烧出苦辣酸甜的味道！

回复1楼文友： -02 21:44:57 岩石老师好 平桥大道上的峥嵘岁月载完了 感谢山水所有 幸苦了 敬茶

2楼文友： 2 :40:1 娓娓道来里处处是处惊不变！

楼文友： -01 08:26:19 抽十多天的时间，读完了同题的系列文，通过作者笔下的平桥大道的视觉窗口，认识并了解了社会生活的过往一角，体味着世间的五味具陈，繁华苍桑，遥感市井百姓的种种快乐与痛楚，瞩望社会文明进步，澄宇清高，曰子祥和平安，岁岁年年！问候作者，大作连续起来是一部长篇，留驻了一段时空的缩影。感知创作辛苦！ 因不知未来如何，就记录现实和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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