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密不透风的美学

众所周知，天下霸唱的代表作《鬼吹灯》曾风靡华语世界，之前的作品无一不是延续着古...

很长时间以来，刘心武与《红楼梦》这个标签一直形影不离，他并不抗拒“红学家”的头...

西美尔认为，“现代社会中，金钱的地位取代了上帝的地位。”而对于从未有上帝扎根过的中国，金钱的地位可能正符合西晋鲁褒的“钱神”之说：“钱之为体，有乾坤之象……钱之为言泉也，无远不往，无幽不至。”如今，这仍是常识———几乎妇孺皆知，仍是鲁迅所言的“现在和过去的铁铸一般的事实”。

鲁迅在思考“娜拉走后怎样”时，曾不无揶揄地说：“梦是好的，否则钱是要紧的……自由固不是钱能所买，但能够为钱而卖掉。人类有一个大缺点，就是常常要饥饿。”是要自由，还是要钱，先饿上一天再下结论。但现在看来恐怕已不尽然，因为为钱而卖掉自由恐怕常常不是因为简单的“饥饿”，这毕竟还属于兽性的范畴，而人之爱钱恐怕已“超越”了兽性的底限。譬如，就陈新生先生的这部《钱规则》（江苏文艺出版社2011年5月版）而言，哪一个是因为饥饿才贪财婪货的呢？左右峰这样的富商不是，边妮娜这样的美女不是，上官巫云这样的高官更不是。温饱问题早就不是当下人贪婪的原因了。现代社会物质的逐渐富足，不但不能填满欲壑，反而成为贪欲的庞大机器的强大助推力。在这一机器中生产和改造的个体，个个面目狰狞而单一。单一性、同一性，成为金钱唯一可能的美学。

金钱是无辜的，无论让多少人心腐化，从本质上讲它都是“纯净的、透明的，像蒸馏水一样”（西美尔）。但这种纯净是可怕的，靠抹平、过滤其它一切非货币价值实现的，天然具备一种冷酷无情的暴力。一切都可货币化、都可被交换，一切都围绕着钱的轴心，那无论你是何种身份、何种地位、何种职业、何种性别……都长着同样一张面孔，“人与人的关系再现为物与物的关系”（马克思）。这一点在《钱规则》中的体现非常明显，围绕着收购高河八建而发生在官场、职场、情场，乃至人性深处的战争，把不同形态的人推向了金钱统摄的唯一性那里，所有人都着了魔一样地变成了“同一个人”。这就是“钱规则”，它让一切变得单一而坚硬，这一规则在《钱规则》这部小说中的呈现方式也都不可能幸免。既然金钱成为了社会的唯一的“语法形式”，那你如何写一部关于金钱法则的小说，就必然受到这一语法形式的“规训”。毕竟，所有的象征资本最后都兑现为经济资本，这和围棋之于左右峰、书法之于上官巫云是同样的道理。

《钱规则》的命名让人想起流行的“潜规则”，这使得原名为《青衣巷口》的小说从更名开始就主动进入“规则”；“一位上市公司董秘的文学独白、一篇职场官场情场的交互对话”的宣传，也是从开始就“引诱”读者那早已形成的关于官场小说、职场小说、情场小说的审美期待。陈新生先生书写亲历的冲动和目的很简单，就是生动而真实地呈现他的“经验”，因此他对现实进行了密度极大的压缩，强迫自己成为一个被简化了的巴尔扎克或狄更斯；展示现实的“无穷无尽”的方式，在单一受众的单一审美需求那里、在“钱规则”的规则那里被缩减为唯一：唯一合法，也唯一合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以标准的“现代小说”的尺度衡量《钱规则》这部小说的美学，无疑将会失望。譬如米兰·昆德拉所推崇的：“它（小说）的形式具有一种无人能够限定的自由性，其演变将是一种永恒的惊奇。”但这种“自由性”和所谓的“永恒的惊奇”不可能在《钱规则》中呈现，因为这与“钱规则”的规则相背离，这一规则不允许自由，这一规则让所有的惊奇变得习以为常，这是呈现“钱规则”的残酷真相的唯一“真实”的方式。也许现实主义，尤其是《钱规则》这种密不透风、不留余地的、偏执的现实主义，是这个时代的作家永远无法割舍的再现生活的“规则”，这里永远上演着现实主义的“伟大胜利”或现实主义的“伟大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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