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隔世散文外一篇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19-11-15
两年之后,我在幻灯片中看见了你——赵梅。你躺在太平间,全身 ,肉体雪白, 发黑。你的脖子被一个人用刀子砍断了——后来有人修复,但看起来仍旧很假——石膏怎么可以替代血肉呢?更重要的是,你再也不会站起来了。世界多大呀,你在就像我现在的我一样,不会给这个世界添加或者减去一些什么。但是,你在我就不会心疼了。也许永远不会见到,但这有什么呢?我不在意认识的每一个人——我很疲累,那么多的人,我不想像上帝那样面面俱到,施爱各人。你的身体看起来很美, 着,没有羞怯和防备,你在幻灯片中,被一个人向我们提及。那个时候,我猛然哭了,在端坐听课的人当中,我敢说我的眼泪第一个流下来。
那个杀死你的男人,他的名字我也记住了,叫李勇。他也出现了,在幻灯片中,在你之后。他的面孔真像一个农民——很老实的样子。我不敢相信,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他翻墙进去,打给你,叫出你的名字。你在单位的财务室接待了他,他需要钱,你知道,没有钱是不可以很好地活着的。你说这些钱不是你自己的。而他那时候只知道钱了,他举起了刀子——宽宽的刀子,曾经捅杀了不少猪猡的刀子,他抓住你的衣襟。刀尖刺进了你的左胸,你 左侧2厘米的地方,你懵了。你一定没有感觉到刀子进入的疼痛,你只是感觉到了这一个傍晚之后,你将不再站立、生活和爱。
你是要挣扎的,你喊叫出声,那声音里面全是惊恐——你24岁以来肯定没有这样喊叫过。你的声音像是一些涂了毒药的箭矢,它们飞穿而来,穿过了财务室厚厚的墙壁,却穿不透厚厚的防盗门;传到了两年之后的我这里,而没有传到每个人的心里。那时候,他把刀子从你身体里抽出来,像是从棉花中抽出一根木棍。他再次抡起了刀子,你身体的鲜血还在上面,一滴一滴,打在地板革的地面上。你没有来得及看到,刀子又落在了你的脖颈上,一次一次,他的手法完全不像在杀死一个女孩子,而是在杀死一头哼哼唧唧的猪猡。他的眼睛里堆满了杀戮,他连贯的动作让你看到了这个世界最后的影像。
你倒下了,在自己的办公桌前,100斤的肉体具备了千斤的重量。隔着时空,我听见那一声轰鸣,它就像闪电,它让我突然间想到了人世间众多的悲哀和磨难。你活着的时候,你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在遥远的兰州。我不知道你们相爱的缘由和过程,也不知道你们相爱的感觉和气味。后来,讲课的人说:你的处女膜陈旧性破裂。那说明你真的爱过了。从你的日记中知道,你是一个传统的女孩子,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美,甚至可以看到天堂,看见大雪的昆仑和南方的荔枝花儿。你还说,你们做爱的时候总是可以闻到花香,沉静的夜晚总是有一些星光,就连近处的车鸣、走廊上的高跟鞋声,也是那么动听。
你向前爬动,你想活着,尽管你已经叫不出声音。你的头颅向着后背掉落。长长的黑发散开,丝绸一样下垂。你的鲜血汹涌起来,在地板上,像是平地生出的泉水,红色的,从你的脖颈和左胸,它们肆意地流淌,好像是一群释放的囚犯,它们显然背叛了你,它们在地板上好像找到了放纵的快感。那个叫做李勇的人丝毫没有慌乱,他从你的腰带上找到了保险柜的钥匙,他沾满鲜血的手指竟然没有颤抖,他打开保险柜,把你下午从银行取回的 0000块钱塞进一个破旧的军用挎包。他好像心满意足,转身看了看倒在地上,头颅歪垂的你,他也没有发出一声叹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还用你的衣衫擦了擦自己手上的鲜血。然后转身出门,把重重的防盗门紧紧合上。那时候,整个楼宇都好像睡着了,他们和她们,就连常常被赞美的灯光,也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他走到洗手间,再一次洗手,你的鲜血被清水冲开,从他的手掌剥离,颜色依旧,红得令白色的瓷缸黯然失色。他显然没有将停留在瓷缸边缘的你的鲜血清洗掉,他匆匆走了,从楼宇的大门,像个绅士。他沿着来路,翻墙走了。
你就在那里趴着。温热的鲜血早已停止了流动,你的身体干枯了,溢出的鲜血慢慢变黑,冷却,最后形成黑色的雪块,粘结在地板革上。夜晚真的来了,窗外的灯光照不到你的身体和鲜血。甚至连这个房间的白色墙壁都没有一丝反光。这时候,你的同事睡了,或者还没有回来。谁也没有在意你,就连那个知道你接下楼再也没有回来的宋丹丹,竟然也没有一点牵挂。你想她该到你房间看看你在不在的?这一点,同事之间应当做到的。午夜的时候,风开始凉了,在玻璃上,你或许听见了它们在外面的奔走和喊叫;你也听见了那些在街上来回奔驰的车辆,来来去去,交互走远。你一定感觉到,这世界是如此的清静,有人又好像没人,没人却如此喧嚣。
灵魂离开的那是瞬间,你一定很疼。你一直睁着的眼睛好像在说: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你喜欢的吊兰还没有开花,你心爱的人三个月没在一起了。你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竟然如此的干脆和决绝,在最后的那一刻,所有的亲近和温暖,伤痛和悲哀,都是那么叫人留恋。你一定想到了你生活的一些场景,一幕一幕,闪电一样在记忆中展开,然后消失。我不知道你脑海的最后一副影像究竟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它是你最可珍贵、热爱和要求的。它留在了你生命的末梢,在两个世界的交叉地带,它生动、真切、永恒不灭。
李勇出门的时候,你一定盯着他的,你的眼睛里满是哀怨,你不想自己的生命被这样一个男人带走。而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你不会想到。我和他们也不会。利用翻墙走了,胶鞋上你的鲜血还被摩擦在白色的墙壁上。他回到住处,没有洗手,就开始点数钞票了,然后用旧报纸卷了,藏在屋顶上,用砖头掩住。换了鞋子,在深夜跑出来,站在无人的河堤上,抛到对面杂草蓬勃的杨树林里。那一夜,他叫来了 ,把崭新的钞票甩得很响——他在黑夜的心理和动作,让我感到了害怕。一个刚刚杀了人的男人,他竟然还可以这样做?而如果换成我,我会不会这样去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男人杀人为什么像杀猪一样果干和坚决,就像我不知道你临死之前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心情一样——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又十分想知道——一个人死亡的时候,他(她)内心对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印象?一个人杀人的时候,他有没有想到自己被他人杀戮的痛楚?——幻灯片继续翻转,彩色的图片在屏幕上闪现,一连串的血腥,对我的视觉和内心构成了强大的灾难。后来我知道,李勇伏法了,并且被处极刑。我没有想到:在破获和抓到李勇中起到关键作用的竟然那个 ——20岁的东北女孩。我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离奇——它时刻都在嘲笑和捉弄。
幻灯片再回到你的尸体——雪白、匀称、丰腴、 的肉体,不肯闭上的眼睛,紫色的嘴唇、摊落的胸脯、脂肪的小腹、黑色掩盖的私处,整齐的脚趾——显露无遗。我突然觉得,教师为什么要说出她的处女膜问题呢?这和案件本身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关系?我觉得他不应当说出的,只有他和法医知道还不可以吗?
幻灯片关闭的时候,偌大的课堂没有声音,我听见一个女同事哽咽的鼻音从背后传来。我没有回头看她,我原先流在脸颊的眼泪已经干了,我感觉到它结痂的痕迹抓紧了我的皮肤。女同事的哭再次引发了我的悲伤,眼泪流下来,在先前的痕迹上——它们温热、快速、凌厉——刀子再次回旋过来,它在切割;又像是一只凶狠的手掌,在凶猛撕扯。那个中午,我没去吃饭,在宿舍,在床上,你一直就在,你冷冷地看着我。晚上。我从梦中惊醒,在同室者的呼吸和呼噜声中,我翻来覆去,辗转失眠,直到凌晨,阳光惺忪,露珠落地,学校和公路上再度嘈杂起来。
【这一天为兄弟送行】
清晨起来,又看到院子:墙壁陈旧,碎了的砖块碎渣即将落下,成堆的沙子里面包含了石块、木屑和干结的水泥,垃圾在上面,之后是晾衣的铁丝,以及两端黑色的木杆。街道空旷,行人稀少,有人骑着三轮车,有人步行,有人说话,有人沉默。风仍旧从沙漠来,携带的尘土,在行人的身体之上——我也在其中。
主马路两边的标语牌图画模糊。正对的大门没有声音,一边邮局、宿舍楼、银行和商店。几个人从一边的马路走过,几株青着的松树。我很快就路过。向广场的水泥路面坑洼不平,脚步在其上的回声,打击着附近的两座楼房。成片的白杨树枝条摇晃,缝隙之间是悬挂的塑料袋、乌鸦的翅膀和睡姿。风在发出声音,类似哭泣——冬天的巴丹 沙漠的声音,它内心的节奏,我总是可以听见。
礼堂已经很老了,它萎缩的外形不堪一击,但旗帜是鲜艳的,在它的头颅之上,像是一丛落足的风筝,呼呼抖动。我听到了他们相互击打的声音,像刀刃的撞击。而广场空廓,停靠的卡车,坐在驾驶室里的人模糊不清,绿色的车头上戴着一朵红花,像是汪着一滩紫血,没有光。
白色的阳光稀薄,廓大的水泥广场,四周的铁牌子上面绿色的字迹显赫。正中的主席台,台阶是是大理石的,好多人走下走上,好多和姿势在这里形成,然后消失。很多的声音响过,但我早已没有了印象。那些嘴巴对着麦克风的人,他们说出,我们遗忘。
两只巨大的音响矗立在它的两边,正对向下的广场、正北的路口和现在停靠的车辆。它现在没有声音,几位工作人员站在首长要站立的地方,抽烟,说话,吐痰,然后合影。我是外单位的人,我只能站在他们一边。
风继续着,在广场上,在身体上,迎面的阳光没有温度——我看着北边的大门——我的兄弟就要来到。他——他们就在路上,宽宽的轿车载着他们的肉体。我暂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我知道,我很多次了,和他们同车,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和西风一起,把他们送到这面广场,再送到车站,风中的手掌和泪水,这一时刻,凄切、生动、在脸颊和内心哗哗有声。
人开始聚集,占据了广场一边,各色的衣裳,口罩和围巾,三三两两,站立,观望,说话。我在主席台一角,看见熟悉的人,陌生的人,我妻子也在其中。这时候锣鼓响了,由远而近,列队的人大包小包,徐徐而行。他们的身影在密集的杨树之间,像是笨重的飞鸟。摘去了肩章领花的衣裳显得光秃,犹如一根根涂了油漆的木桩,他们在移动,一步一步。
广场上热闹起来,人——人——人,锣鼓和车辆,西风仍在刮着,携带的尘土打在裸露的皮肤之上,疼,尖锐的,深刻的疼。我在其中,感觉到了。高悬的横幅不断鼓动,像是一只来回滚动的皮球。把红布上的白字推来推去。主席台上的话筒架若有若无,黑色的话筒插在上面,像什么呢?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但人声沸腾,人们都在看着,说着,笑着。即将离队的战士聚在一起,看见老乡,看见熟人,热烈地打招呼,叫名字,甚至相互亲切地骂。他们胸前的红花随着胸脯抖动,在风中发出嗤嗤啦啦的声音。
我没有看到悲伤,他们是如此的热烈——这是我看到的。但我也知道他们的内心——有的确实要走,有着轻微的留恋。有的不想离开,可必须离开。他们努力了,争取了,甚至付出了……但失败了,此刻要走,走得彻底、干净甚至没有痕迹。
我想着,一边往北边的大门看,我想我的兄弟怎么还不来呢?在他们之间,有我一个亲切的人——我的战士,我的兄弟——而现在,他就要离开了,我们一起饮酒,坐在戈壁上就事论事,大声骂娘,对着戈壁呐喊……他要走了,就在今天——我从昨天早上就开始难过了,眼泪流下,在自己的房间,我想为他写一首诗,屏幕亮着,而心黯淡,透进来的阳光有点温暖,但不断灌入的风却很冰凉——在我的身体上面,与内心呼应。
这时候,锣鼓停了,欢快声中,送别的音乐叫人落泪。一排车辆缓缓进入,在广场一角停下。我看到了,我穿过人群,跑过去。我看到了多年亲近的兄弟,他们——从敞开的车门,提着自己的行包,一个,一个,一个……走下来,没有了肩章领花的军装毫无生机。他们没戴帽子,大檐帽也没有。他们赤着脖颈的头颅,短短的黑发里面,好像有一些灰尘,细碎的,藏在头皮里面,和头皮屑混淆在一起。我看到了我的兄弟任华良,他在一堆兄弟的中间,黑的脸,黑的脖颈和耳朵。任华良——我喊,他没有听见,我再喊——任华良,他的头颅急速转动,几乎是一圈,然后看到我,喊,杨干事——我的眼泪出来了,在眼睛之下发热,变凉,发热,变凉。他的手掌粗糙,手背也黑,我抓住,我不想放开,我想说些什么,我嘴唇发抖,我想大哭——我又不能这样。
列队的号令在响,果断的声音,刀子一样。我的兄弟抽出了手掌,提了地上的行包,跟着更多的兄弟,排成一个长长的队列,往写着籍贯的号牌下面走。我跟在后面——脚步沉重,纷攘中,我仍旧可以听见鞋跟与水泥摩擦的声音,可能是沙子太多,嗤嗤的声音当中,竟然夹杂着碎裂。
此刻的广场人头攒动,环绕的白色杨树,枝条干枯,姿势坚硬,成片的黑乌鸦已经睡醒,我抬头看见它们笨拙的飞行,却听不见它们干燥的叫声。
列队的人唧唧喳喳,我快步叫来在一边已经等候了1个小时的妻子——快步走到小任旁边——她的眼泪流下来了,冻得发青的脸颊上面两道清晰的水珠,向下,白色的水珠,一直向下,一滴掉在蓝色的风衣上,再一滴,打在白色纽扣上——我看到了,而且看得仔细。妻子的手掌中抓着小任的手。
天空明朗,蓝色,很深。我抬眼看了看。这时候,领导相继上台了,按照职务,列出层次。一边站在的人宣布仪式开始、介绍光临的领、致词、然后命令,组织的人开始了,车辆引擎轰鸣,一辆一辆,戴着一朵巨大的红花,开进、停靠、依次上车……我的兄弟任华良也要走了,他在里面喊我,冲我挥手,我看不见他了,我跑到车辆必经的路边,我看着,一辆,一辆,一张脸,一张脸,又一张脸——他在里面,靠着卡车的一侧,我挥手,双手举起来,我喊他的名字。
几乎眨眼之间,广场空廓起来,送行的人纷纷走了,骑车子或者步行,我看到离开的车辆,缓慢地,在杨树的背面,在我们看不清的路上,渐行渐远。而妻子在身边,拉着我的胳膊。我说我们回家吧,然后再看一眼广场,巨大的横幅和标语还在,旗帜还在。我们迈步,走过余下的红花、垃圾和众多的脚迹。被惊扰的乌鸦返回了,哇哇的叫声骤然响亮起来。
共 54 5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隔世】“灵魂离开的那是瞬间,你一定很疼。”作者的这句话给这具出现在幻灯片里的尸体,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个旁白。你会很疼,但谁也替代不了你。一个抢夺财务的穷凶极恶的男人,心狠手辣地将刀挥向她,并神情冷漠地面对她汩汩流出来的鲜血,她的挣扎,她的绝望,她的叫喊,都在大家集体忽视中,变得虚幻。此刻却又如此的鲜血淋淋。孰真孰假只能依靠猜测,一句“你一定很疼”,惹得大家都泪水连连,却换不回曾经的鲜活。【这一天为兄弟送行】清晨。院子。标语。人。松树。一切都如常,一切也都在改变。风继续着,而战友的离别也在继续着,无法停留,无法抑制的伤疼在弥漫。仪式。人群。车。标语还在。但战友已经远行,只剩下他和妻子在沙漠中互相取暖,独品哀伤。这两篇散文都带着一种伤感的已经,一种是生离死别,一种是天各一方。文字在貌似冷静的笔尖流淌,情感却在无言中肆虐。很独特的表达,欣赏,!【:平淡是真】 【江山部·精品推荐1 】
1楼文友:201 - 2 :14:01 第一篇文章的那句 你一定很疼 ,也惹哭了我。
2楼文友:201 - 1 : 7:18 细腻的笔触,把自己对死亡和离别的不忍和酸涩描写的淋漓尽致。
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在自己的眼泪中,体悟自己的心情。
也许不需要别人懂得,自己的泪,为谁流,自己的心为谁痛,因为,只有自己懂得。
将情感赋予文字,这文字就充满了力量,这充满力量的文字,同样感染了读者。
欣赏老师佳作,祝福,冬安。
楼文友:201 - 18:5 :52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盐酸索他洛尔片效果与作用
鲁南制药盐酸索他洛尔效果
鲁南制药盐酸索他洛尔效果
肠鸣腹胀腹痛的原因小孩尿频尿痛怎么办
维D滴剂怎么给宝宝吃
上一篇:堇瑟从疼痛文学说起杂文
上一篇:莫言你若懂我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