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生说他遇到狼了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20-01-12

桂生说他遇到狼了,围观的人就都笑了起来,问他:“狼是什么样子的?”

他答不出来,只说:“像狗,尾巴是拖着的。”

他们又笑了起来,说:“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这点事儿。”

他们再问别的事情的时候,桂生只说:“我当时害怕,记不得了。”他们更确信桂生的话是撒慌了。

本来想继续逗着他玩的,王长贵过来了。王长贵是村子里唯一不倒背着手走路的人,他声音洪亮,扯着嗓子大老远就喊了起来:“闲得 疼?在这瞎扯!”

桂生是他的亲侄子,王长贵不让桂生当着别人的面喊他二叔,只喊王厂长。

王长贵不仅不让桂生喊他二叔,也不让村里的人喊他村长,统一叫法:王厂长。

王厂长曾对他老婆说过:“这叫法有个讲究,这谁都可以当二叔,全中国十几万、几十万人能被叫做村长,可咱这厂长有资格当的可不多。”

他老婆说:“全中国,工厂不也成千上万?”

王厂长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生气了,说:“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厂长再多,也比村长少吧?有几个村长能当上厂长的。”

被王长贵叫做老娘们的女人不说话了,走了出去。

这时候的王长贵,走在村口是受人尊重的,不像在家里,老婆喜欢挑个刺儿,他的嗓门也自然受人尊重。喊完后,村里的几个闲人就不欢而散,只留下了桂生站在那里,拿着一条鞭子,桂生说:“厂长,我放羊呢。”

王长贵看了下自己留着哈喇子的侄子,气不打一处来,他说:“老子还不知道你放羊?说说看,遇到啥新鲜事了。”

桂生喜欢给二叔讲故事,王长贵也喜欢听这个叫桂生的侄子给他讲一下奇闻异事。

桂生说:“我遇到狼了。”

王长贵站起来就想走。

桂生拉住了他,说:“二叔,真的,我真看到狼了,一只眼睛红的,一只眼睛绿的,朝着我伸长脖子叫唤呢,就在山后头。”

王长贵相信王家庄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侄子不会撒谎,桂生脑子有点不好使,不过不会说假话,但是这个谎言王家庄的人会不会相信,王长贵拿不准。山上怎么会有狼呢?王家庄的人一定会有这个疑问。他的眼珠子转了几圈,下定决心,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再次问桂生:“你看错了没有?”

桂生仰着脸,一副自信的样子,说:“像狗,尾巴是拖着的。”他重复了刚才那句话。

王长贵放心了,侄子不会出错,他在琢磨着,想着侄子的话能不能起到作用,这时响了,王长贵对着说:“你他娘的,连这点事都办不了!”挂了,撇下了桂生一个人在这里。

桂生冲着王长贵匆匆离开的背影喊:“二叔,是真的,没骗你,二叔,我真看到狼了。”

王长贵转过身来,指着他在远处的侄子憨厚的身体,说:“以后少叫老子二叔!”

桂生摸着头皮嘿嘿地笑,看到王长贵匆匆地走了,他喊:“叫你厂长,王厂长!”

王厂长没有搭理他,王厂长还有更重要、更棘手的事情要办。

桂生就瞅着王厂长的背影,冲着他喊:“狼的影子就像你这样的!”说完他哈哈地笑了起来,半个身子往后面仰着,活像一个国家领导人爽朗地大笑,声音也像王厂长的一样洪亮。

2

我们再说说冯三。他姓冯,王家庄除了姓王的,外姓的男人都是倒插门,也就是说除了王姓男人,其他男人在王家庄都是吃不开的,不是本地人嘛。但是这冯三,却是一个十足的派头,谁也不怕,即便是王家庄王姓男人,当然,也包括王厂长,他也敢顶嘴。

冯三的老婆王翠花是在村长刚走了以后看到桂生的。桂生很客气地喊了一声:“姐姐。”

王翠花也很客气地跟桂生说:“桂生啊,看到冯三没?”她不指望桂生回答,也算给他打个招呼了,毕竟是王厂长的亲侄子,万一回去学话说她王翠花见了他不说话,以后就麻烦了,王长贵指不定怎么刁难呢,这冯三又到处招惹是非,跟村长兼厂长犟嘴,说什么土地是他合法占有的,屁!

王翠花走过去了,桂生转过身子来,歪着脑袋,喊:“姐姐,不要去山上,山上有狼。”

王翠花转过身来,望着这个满脸鼻涕的年轻汉子,重复了一句:“山上有狼?”

桂生说 :“像狗,尾巴是拖着的。”

王翠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说啥?这个可不许乱说的。”

桂生重复着“像狗,尾巴是拖着的。”极力证明自己没有骗人。

王翠花有些紧张,问:“你没看到冯三?还有鹏鹏?”

桂生摇着头走开了。突然桂生指着前方说:“姐姐,冯三!”

王翠花看到冯三背着鹏鹏从远处过来了。

冯三踹了桂生一脚。

桂生正朝着他嘿嘿地笑,不防备,让他踹了一个跟头,爬起来,继续朝着冯三笑。

王翠花说:“你去哪儿了?没听说山上有狼吗?”

冯三铁青着脸,又踹了一脚凑上来的桂生,说:“他妈的王长贵真不是东西!”

王翠花摁了冯三的一下脑袋,说:“你这臭脾气!就不能改改?王长贵可是咱王家庄的村长、厂长!”

鹏鹏在父亲背上,开心地说:“我爹老霸道了,把王长贵骂跑了!”

王翠花接过鹏鹏,放在了地上,说:“爷俩一个德行,早晚得吃亏!”

“地是我们的,他凭什么说拿走就拿走了?”冯三生气地说。

王翠华拉着鹏鹏往山上走,一边说:“你能耐大?地还不是国家的?国家给你钱,你就顺顺当当的,有啥不好,非得去闹!”

桂生跺着脚朝着王翠花喊:“别到山上去,山上有狼!”

王翠花转过身子来,说:“都让你气糊涂了!”

冯三踹了桂生第三脚,说:“你吆喝个屁,哪儿有狼?狼在哪儿?要是真有狼,也是你那混账二叔占了地,让狼没地方去了!”

王翠花说:“你就这能耐,就会打个傻子!”还想继续说下去,冯三倒背着手走开了。

桂生冲着王桂花说:“像狗,尾巴是拖着的。真的有狼!”

鹏鹏在王桂花的脚下,仰着脸冲着桂生说:“傻子,傻子,王长贵的大侄子是个大傻子。”

王翠花拍了孩子的屁股一下,说:“跟你老子一个德行,不知道自己姓啥!”

鹏鹏说:“我跟我爹姓,姓冯!”

村子里都在传着有狼,尽管大家都不相信桂生的话,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没有人到山上去了,也没有人去田里了。田地里长满了野草。

桂生说:“地里的草比狼还高。”桂生用手比划着草的高度,达到他的胸部,那么狼的高度到底有多高,没有人想象出来。

王家庄除了桂生以外,有两个人不怕狼:一个是王长贵,一个是冯三。冯三的老婆王翠花堵着门口不让冯三出去,连哭带嚎,声称说:“冯三,你只要踏出这个院子,我就跳井!”

家里让这个娘们闹得一团糟,鹏鹏也哭得惊天动地,冯三只好不再说了,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说:“麦子都要熟了,这可咋办?王长贵那种儿,在铲地呢?好扩建他的工厂。”

王翠花说:“你是打得过狼呢,还是斗得过王长贵?”

冯三站起来又要走,王翠花就要死要活了。

冯三说:“有狼就打狼,王长贵铲了我们的麦子老子就和他拼命。”

王翠花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怎么不开窍呢?他王长贵是什么人?村里的一村之主,还是厂长,你不知死活,就不想想儿子?将来还指望去他厂里上班呢?”

冯三倒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圈,什么话也不说,转了一圈又一圈,直转到了傍晚。

冯三突然跑到屋子里,冲着正在做晚饭的王翠花说:“有狼就打!”

他跑出去挨家挨户敲门。起初大家不敢开门,敲的时间长了,他们就烦了,打开门,说:“你敲什么敲,进来狼咋办?”

冯三趁着别人打开了门缝,赶紧钻进了院子,说:“有狼咱就打狼,总不能在院子里等着麦子熟透了,都落地上?”

他们上下打量着冯三,盯着他的脑袋说:“收什么麦子呀,王厂长给咱们补贴。”

冯三听了来气,说:“凭什么好好的庄稼不收,去开什么厂子?”

他们把冯三推出去,关了门,说:“让桂生传染了?”

他们往往还会吵起来,王家庄人的观点和王翠花的差不多。

一个年轻的出去打工刚回来的人还告诉冯三:“你懂个啥?现代社会谁还种地?一亩地多少钱?还不够我一个月的工资呢?王厂长的厂子规模扩大,我们就不用出去打工受人家气了。”

冯三想想说的也有道理,正在想的时候,那个人一把把他推了出去,关上了大门。

冯三走在大街上,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大街很安静,很绵长,冯三就那么走着。他听到了远处嘈杂声和机器的轰鸣声。王长贵的厂子昼夜不停地响着,机器昼夜不停地运转着,王家庄的人已经习惯了,但是冯三觉得吵。

一辆铲土机开了过去,副驾驶座上坐着王长贵,他向冯三打了个招呼,但远处工厂的轰鸣声和铲土机驶过的声音很都大,冯三没有听见,只看到王长贵咧开的嘴不停地动着,配合着满脸堆笑的一张脸。

冯三冲着尘土飞扬的铲土机的轰鸣声喊:“王长贵,你他妈的铲了老子的地,老子扒了你家祖坟。”

王长贵没有听见,工厂的轰鸣声,铲土机潇洒的奔驰声,盖过了冯三微弱的喊声。

4

桂生说:“你怎么哭了?”

冯三蹲在路旁,看到了桂生,踹了他一脚,指着趴在地上的桂生说:“你他妈的王长贵把老子的地铲了,老子和你玩命!”

桂生趴在地上哭了起来,声音很小,像是怕冯三听到似的。

冯三觉得自己过分了,把桂生扶了起来,拍打着他身上的土说:“桂生啊,别哭了,你叔可真不是个东西!”

桂生说:“我又看到狼了,你快回家吧。很大的狼,像狗,尾巴是拖着的。我怀疑有大群的狼向村子进攻呢!”

冯三没有听他的话,望着远处的铲土机,一片片还快成熟了的庄稼被铲掉了,他哭了起来,继续着他用低沉的哭声表达内心的伤感。

桂生蹲在地上,望着冯三,说:“你又哭了?”

冯三赶紧擦掉眼泪,说:“没,没!”

冯三说:“你说庄稼重要呢?还是钱重要?”

桂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冯三说:“没有粮食吃,怎么赚钱?”

桂生瞪大了眼睛,突然开窍了似的说:“我二叔说了,没粮食吃可以买呀,我二叔就不种地,买着粮食吃。”

冯三怒了,抓起桂生的衣服领子说:“你他妈的没有种粮食的,买个球蛋!”

桂生害怕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最后桂生说:“狼来了,你快回家吧?”

冯三想告诉桂生,狼来了就打,干嘛躲起来了?人应该不要怕狼。但是他没有说,王家庄的人都怕狼,凭什么就让桂生不怕?

桂生说:“狼来了,快回家吧?”

冯三就不信这个邪,他决定去王晓珠家去。王晓珠是大学生,大道理应该懂得比别人多。

冯三用同样的方法敲开了王晓珠的家。

王晓珠和他的寡妇娘相依为命。

他们对冯三还算客气,倒了茶水,一边喝茶一边听冯三苦口婆心地教导。

冯三最后说:“要不是王长贵搞个什么厂子,破坏了生态平衡,怎么会逼着狼进村子呢?”

王晓珠笑着说:“冯叔,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大道理?”

寡妇说:“喝了这碗茶,你快走吧?”

王晓珠看了母亲一眼,忙解释说:“没赶您走,一会我得去王厂长那里上班。第一天报到,可不能迟到啊!”

寡妇说:“也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人家王厂长建了工厂,咱村里多少人有了铁饭碗?我儿子大学毕业,要不是王厂长安排工作,就得在家里种地!”

冯三觉得有道理,但是他转不过弯来,说:“那都办工厂了谁种麦子给工人吃?”

王晓珠给他解释了,说:“知道国家的政策吗?新农村建设,就是实现农业的工业化,全部机械化生产,用不了很多种地的人。”

冯三倒是听说过新农村建设,但是一直不明白什么意思,就听过王长贵在村里的喇叭里天花乱坠地吆喝,王晓珠的话他也听不懂。或者有道理?

冯三走出了王晓珠的家,桂生还蹲在路口,看到了冯三走了出来,忙跑上前说:“你咋还不回家,外面有狼!”

冯三没有搭理他,他感觉有点闷热,想喝口水。

桂生说:“你渴了吧?我带着水。”说完拿出来背后背着的军用水壶,打开盖子送到冯三面前。

冯三说:“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桂生笑嘻嘻的,摸着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他说:“我看着你舔嘴唇了。”

桂生接着说:“这是纯净水,王厂长说,河里的水污染了,不能喝,得喝纯净水。”

冯三喝着水壶里的水,感觉没有味道,不过细品起来有点甘甜,不像自家的水,喝起来苦涩。

冯三说:“我小时候,拿着瓢在河里舀水喝。河里的水比你的这些还好喝。”

5

王长贵在一个晚上正式宣布,厂里掏钱为王家庄铺上水泥路,按上路灯。王长贵在村喇叭里说:“咱王家庄马上就正式告别坑坑洼洼、黑灯瞎火的历史啦!”

共 8 87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狼真的来了吗?从傻子桂生嘴里吐出的话,让大伙无法相信。可是,村里人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们不再去经营土地,而是任由村长兼厂长的王长贵将大片的良田铲掉,建成工厂和旅游山庄。倒插门的冯三偏偏不舍得土地,因此引发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风波。最终,冯三的地也被铲了。其实,桂生根本没有看到狼,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二叔王长贵指使的。文章很有时代感,王长贵、桂生、冯三、王翠花等等人物,在朴实的背景中,被刻画得极有个性。作为新时代的农民,该与时俱进,还是保守旧格局?是这个时代给予人们新的思索。文章中的王长贵,相当于革新派,而冯三,便是守旧派,他们之间理念观点上的冲突,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如今新农村建设中的所必然遇到的意见与分歧。欣赏,推荐赏读!问候作者!【:紫玉清凉】【江山部精品推荐 】

1楼文友: 14: 1:00 引人深思的文章。每次新磊的文章,都感觉里面有许多值得深挖的底蕴。学习了!期待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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