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稳创作长篇小说吾血吾土以个人史书写抗战体系

 

似散发着冬季雪花般纯洁斑白的长鞭刹那间冷情地抽打在雪绒花白的脸颊，若用心观察，便会发现白净的脸颊上被泛红的鞭痕破坏了。

 

 绝非是用丹朱粗笔勾勒的彤。

 

 如尖锐无形的短刃，尖似虎牙，锐若溪石。

 

 溪石常年经过溪水的深情的流动，不经意间，她体旁的圆钝溪在她的流动下，削尖了。

 

 于此，倾尽全部的观点削尖了短刃。

 

 短刃在世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的瞬间。

 

 快似万米天穹降下的雷，瞬间触碰双眸的伤痛。

 

 光刃触眼，在双眸被迫一闭一睁的片刻，如群星跳动的光晕占了眼间的一会。 

 

 巴蜀正午的太阳，绝谈不上是艳阳。

 

 砚坐在超影的金鞍上，踽行。

 

 中年的渔夫赤着上身裸露出黑得泛亮的肌肤，挽起粗布裤腕至膝间，双足泡置在隐江水中。裸露的双臂张开至最大的张度，用尽周身之力，青筋暴膨，皓齿在奋力打架，古铜色的脸颊微微透着彤红，在白肚鱼的集点撒开铁铃渔网，伴随着清脆的铃音在海风中跳跃，铃音阵阵，似乎在庆祝渔夫的收获。老态的渔翁便是头戴斗笠，双腿盘膝在隐江的天然巨石上垂钓。

 偶尔会因钓上几条少见的鱼而像幼童一样咧嘴畅怀。

 

 老态。童心。

 

 樵夫穿着用葛编制成的履，手里拿着巴蜀牧伯下发给樵夫独有的樵刀，肩胛上横着一根泛

 黑圆滑的桦木，也许是祖辈传下来的。腰间系着用苘麻搓成的绳子，不敢妄言是否结实。樵夫砍樵是到蜀牧的百里囿砍樵。樵夫砍樵往往会迅速，部分樵夫想在城门封闭前进城贩樵以便贴补家用，更甚者是为了给家内人买簪博笑。利索地将砍好的樵用腰间系着的麻绳扎成一担，肩胛上的桦木对准麻绳，一勾一挑。 担上肩下山进城去了。

 盐泉的女子可谓真渔家女人。头戴千花斗笠，蒙上头巾，但头巾上缀有红色小花蕾，中青年妇女多把双辫子折在头顶的两侧，包上头巾似有梭角的感觉。在头顶前方还别着一至三把木梳子，未婚青年妇女头发还留有刘海。斗笠涂上黄漆，具有防日晒雨淋作用。花头巾为四方形，一般是白底上缀绿或蓝色小花，或是绿或蓝底上缀小白花，折成三角形包系头上，有挡风防沙、御寒保暖和保护发型等作用。脸上蒙着素白轻纱，身着露脐短衣旷裤。年轻妇女多穿裤管宽大的妆裤，用黑色线布或尼布制成。腰部扎有红、蓝色裤带，已婚者常加上银裤链 ，宽度由一股至八股不等，以多股为佳。裤式腰围小、臀围大，裤筒仅为一尺，既美观又便于劳动。

 

 江南渔女如水轻柔。 大家闺秀。

 仙音渔女似风妩媚。小家碧玉。

 盐泉渔女若石刚强。织裁弹诵。

 

 盐泉渔女地位崇高，已婚女子手戴银手镯，腰系银带。据说银腰带是男人送的结婚聘礼，它能展示家庭财富的多少。也许这是节约衫越做越短露出肚脐的原因吧！

 

 盐泉渔女不下河。这也许跟海神抢亲有关。自此，蜀牧下令鼓励渔女于岸晒盐，渔夫下海捕鱼。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盐泉靠海，其经济来源无非是贩盐贸鱼。

 

贰

 

 

       夕阳若橘，就似一个镶嵌金边的漳橘静静地镶嵌在金光暗镀的隐江江面对岸。余晖透过枝桠如筛子溜过，零星的日影在的南方菟丝子丛中时隐时现。微茫袅娜的倩影沉浸在茫茫无际的隐江江面，映射在江心的艳影早已在自觉抑或不自觉地跟隐江融会一体，叫人难以轻易分辨出橙阳陷在隐江何处。

 

       繁忙一日如一年的隐江。

 

       拂晓，是隐江甚是闹热的，无数装载着新鲜的维果和妖艳的蓝姬的商船在隐江上来回穿梭着，人们在进行这最简单的贸易。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平凡，平凡中夹杂着生机。

 

       望不到，超载的大小商船。

       听不到，各色商贩吆喝货物。

       瞻不到，彼此谈判面红耳赤狼狈模样。

       聆不到，顾客谈判协商价格优惠、原始价格的喧闹。

       观不到，青年渔夫遍撒铁铃网溅浪花的宏大画面。

       闻不到，铁铃埋伏隐江经鱼游动触发的阵阵轻柔铃音。

 

       渔子，饔出飧归。

 

       唯有看到隐江上停泊着供纨绔浪子虚度韶华淫逸取乐的奢华楼船上用金线悬着的华灯亮起，借着血红的灯光，发现楼船上系满了五彩斑斓的丝绦。

       仅是听到舟上人抚琴谈笑的喧嚣。

 

       红粉朱楼春色阁，彤灯帐底卧鸳鸯。

 

       盐泉被橙阳余晖所感染的淡橙彤天，循着无踪无迹漂走，徐徐被黑如浓墨的云团一丝一点，毫不留情地吞噬殆尽。

 

       天如画卷，云似狼毫。

       狼毫染画卷，墨云噬橙天。

 

       盐泉的炊烟。

       轻柔而翼翼地在盐泉村落蹁跹。体态轻盈，遇风触则变幻的舞步，于盐泉翩舞。

       仙女下凡。宛若天仙。

       隐隐可见，盐泉万家渔户屋中的煤油渔灯亮起。渔灯经海风吹抚，灯內的火芯在黑夜中跳动。

 

       万家灯火齐明。

 

       砚踽行一日，腹内无粮，意欲到那村肆中沽饮三杯，徐行至肆门前。肆中迎仆便奔到砚跟前，似乎砚是他眼中心里将到嘴边的猎物。砚飞身下马，上下来回地轻抚超影脖颈的白鬃，从行囊中取出灵光果，并交代跟前对他如亲的迎仆将之放入石盂中捣烂成汁，参着半石马料跟超影食用。言毕，迎仆牵超影去马厩。

 

       砚将入肆。

 

       砚入肆门，只见坐上吃酒之客有一人起身大笑，接了出来。口内说： 各位今夜海灯会，听说会大不同于往年啊！

 

 

       盐泉每年的立秋，便是沨沄节，又叫华灯节。

 

       那是盐泉最闹热的一个节日。那天晚，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会提着亲手做的花灯来到隐江边。人们亲手将用蕉叶做成的式样不一的彩灯放到海里，尔后燃起事先固定在蕉叶上的烛台上的香蜡，一盏盏花灯携着忽明忽暗的彩光，沿着隐江缓缓漂流。

 

       隐水沨沨，沄沄华灯。

       

       那天的夜，盐泉的隐江就不是银河那样的素颜，就会变成一条贯通南北的光河彩带，各种彩光的花灯，如风眼蓝占据整个隐江江面。

       在放完花灯之后，每家每户都会在自家门口点起渔灯，祈盼有鱼有余。但是，最隆重的还是蜀牧的千军仪仗队了。他们手中举着由全巴蜀手艺精良的木匠制作出极其豪奢的龙腾火把，一字列纵队循着盐泉村巡游。我叫冷砚，是家中的独子。阿爸阿妈都是地地道道的渔翁渔婆，每天都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地出海打鱼晒盐，工作很辛苦，却仅仅够一家三存，并非。我时常跟着阿爸出海，因为我自知，这就是我长大成人要做的事，这样的生活虽然很乏味，但对渔家人而言，甚是光荣。就像是继承了某种神圣的使命。

 

       我是盐泉人，我自是会至隐江流花。当花灯底座的蕉叶与隐江水初次接触时，海水本能的自觉或不自觉的慢条斯礼地托起彩灯运动，我望着花灯渐远离我的视线，隐江流花变告一段落了。

       冷砚喜欢幼时隐江华灯佳节时海平面上被各样花灯各式彩光占据的壮观场面。整片变得无比透亮，就仿佛是隐江下的白肚鱼望着隐江上的天一样的透亮清晰，到处都是隐隐约约的火光摇摆。

       花灯还在信着这隐江水徐徐运动。

       月亮摆脱浓云的遮挡，微波粼粼的海面上，霎镀满了阴冷银光。阿瑟村长披着墨色大氅站在隐江堤岸前的海神神像前指挥村里的壮年渔夫树好木桩，摆好石盂。海面上刮起了大风，卷起了巨浪。被月光照得雪亮的浪花，一个连一个朝着岸边涌过来

       翌日海弈便是冷砚一跃龙门的好时机。

 

       流花海弈，潮鸣电掣，韶华易逝。

 

       一轮旭日，庄严地从水波涟涟、亮光熠熠的海面上升起，而隐江好像在它下面颤抖和脸红起来似的 刹那间，它发出夺日的光亮，强烈的阳光，射得人睁不开眼。它旁边的云彩也被镀上一层金边。日光照射在隐江海平面上弈局上。今日的盐泉又是闹热、喧嚣的一天。

       隐江的水照例在变化着运动，海面上树着二十五根长约一丈的木杖，桩顶部固定着黑的发亮的石盂，或许是光照。

       海作棋盘石作子，故海弈。

 

       冷砚一袭白衣凭其轻盈的身法飘进了海弈的天席。沿岸观弈者喧哗了起来,毕竟海弈的潜规则有超人之才者上天席，也就是说，天席就预示着此人是赢者。在观弈者看来，冷砚仅是无名小卒。也许天席已经有人，地位识趣者便出现了。只见一人靠着腿部小脚划地靠着脚尖与地面瞬间的摩擦飘上地位。这被冷砚有些晶莹的淡褐色眼瞳看清了，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运动地上扬，似乎不屑于地位者的出场。更何况此一身黑衣，就连头部也是被携着黑纱的斗笠遮住，黑纱内的表情部位人知。

        阁下是本村人？ 黑衣者先是开口，冷若冰霜，如依稀在冬日雪花中吐出烟圈，却那么从容优游的气氛。

        是有何？非有何？ 冷砚并未直截了当的回答。 幼居。少出。今返。

        阁下面熟。 冷砚无法看清此人面容，而此人却言面熟？

       言毕，起舞翩跹。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烟。黑裳周围弥漫着浅淡的白色气体，灵动得仿若手持琵琶的飞天，飘逸得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清雅得就像步步生莲的仙子。轻高曼舞。白气越来越浓烈，像是天穹上的云。冷砚感到了先前的判断错误，就如以貌取人。

       也许，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像冷砚那般的不懂掩饰。

        咚  钹音清脆,锣鸣镗镗,威风凛凛，浑厚悠扬的鱼钟。

        开局。 阿瑟村长雄壮有力的声音，年过半百的他，依是健朗。

 

       黑子先行，白子其后。黑子掷，白子截。

 

       地者纤手划开位旁的墨色石匣，徐徐取出一枚黑子运足力道将其掷于桩顶上的石盂。冷砚真真低估了地者。那力道，非渔人可为的。冷砚拂袖划开席边的玉匣，二指捻白子掷在黑子的右上。

       地者执黑，很普通的开局，黑子是趣向，意图将局面打散打开。冷砚执白，至黑子二号是正常应对。若第二枚白子单拆，因为对左边黑子没有严厉手段，黑子大致会脱先。第十一枚白子接上后会脱先左边味道不好，因此第七枚左边的白子守是本手，瞄着左下黑子薄味，同时第十枚白子和第十一枚黑子的交换也略损，所以白子落后也是可以接受的。

        轰 棋局边缘地带出现裂缝。这时部分海底会突然上升或下降，海水发生了严重颠簸，犹如往水中抛入一块石头一样会产生 圆形波纹 。 这种 水墙 内含极大的能量，就仿佛白天吞噬了黑夜。我在浮劲的辅助下运气踏雪无痕，脚尖划水摩擦，离开了天席，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

        村长，今日的事绝非常年的海醒。 阿瑟村长身旁的渔夫忧心忡忡道。阿瑟村长若有所思地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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