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棠的大学梦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19-10-19

摘要: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闯入她一无所知的社会,她可能会遇到真善,也可能会遇到丑恶。愿我们的社会,怀着友善对待这些单纯的孩子。 1

聂小棠站在仓库门口对我们塑胎车间的16岁少年王晓卫抛媚眼,她大王晓卫半岁,出落得风情万种,却怎么也遮不住在我们眼里属于她那个年纪的可笑。

“小死卫——你给我过来!”每当聂小棠尖着嗓子喊王晓卫过去,我们几个三十挂零的女人就哄堂大笑,我们一笑,聂小棠得了鼓励,就叫得更带劲。少年王晓卫就乖乖走过去,立正站着,粗壮的大手搓着石膏粉,要不就一根一根地往下揪手指甲后面的倒刺儿。少年眼神纯净,像无云的天空,对于他俩的交往,我们几个成年女人从来不往歪处想。

二叔——刘经理的二哥,这时总会暧昧地嘿嘿一笑,这个长相干净、个子宽挫的中年男人,每天中午都硬塞给聂小棠一个咸鸭蛋。聂小棠常常中午一下子能收到三四个咸鸭蛋,二叔会把另外几个拿走,还给那些个腼腆的小青年。他是经理的二哥,他脸一拉,跟真的似的。

聂小棠管着工艺品的仓库,仓库里有绢画扇、石膏工艺花瓶,她在二楼放置一张小木床。每天傍晚,聂小堂遵从刘经理命令,去清点一遍新入库的产品。二叔往往在这个时候把持不住就要往仓库冲,好几次左顾右盼看着没人了要进去,走到门口就被他的弟弟刘经理喊回来,二叔就讪讪地笑着,一摊空空的手掌,心地无私的样子。

刘经理偶尔也会在清点产品时进入仓库,但不出三分钟,他转正上位不久的小太太——我们管她叫四嫂,一个眉目精巧、肤色微黑的小女人就会娇滴滴地喊着“老公”跟上楼去。因为厂房是原先的老文化馆,所以构造都有些古典味,窗棂是木质雕花,刷枣红色漆。聂小棠每天清点完工艺瓶,就探出头来拉窗扇,她留着那种齐眉穗儿的短发,远远看像是民国初期的学生,又有点像日本中学的小姑娘,伸出来的小臂如两节反光的藕。刘经理是二叔的四弟,长一副英俊儒雅相貌,平时聂小棠和另外一个打杂的少女小圆都管他叫“四叔”。四叔因为是经理,又是厂里最有文化的人,平时我们对他心存敬畏。闲暇无事的时候,刘经理蹲在地下,毛笔蘸满浓淡墨,刷刷几笔,点几抹朱砂色,一副芭蕉雄鸡写意图便跃然绢上,让裱糊车间的工人拿去裱了,插上扇骨,便是一件田园趣味的雅致装饰品。这时候聂小棠和小圆就会跳着脚喝起彩来。

曾在一个急雨欲来风满楼的午后,聂小棠前脚上楼,刘经理后脚跟了上去。我们仰着头向上仰望,看见刘经理帮聂小棠关窗户,他举起的双臂虚虚地把聂小棠环在臂弯里,胖嫂呶呶嘴说:“看,聂小棠比四嫂更配刘经理。”26岁的新媳妇二秋就拿胳膊肘捅胖嫂:“你个碎嘴子。”我们很少看到刘经理笑,也很少敢开他的玩笑。四嫂比我们都小,但她那双凌厉的俏眼一扫过来,我们几个就噤若寒蝉。

四嫂穿着一件浅蓝细格子短款旗袍,身边升腾起一阵阵温热的香风。她叫聂小棠下来帮她点院子里的蜂窝煤炉,聂小棠愣怔怔地站在她身边,身上穿的半旧秋衣和一双满是尘土的运动鞋就被四嫂的旗袍给比了下去。聂小棠看见四嫂的小屋里放着一盆炖好的排骨,很羡慕地觉出自己和城里人之间的隔阂,有现成的排骨和米饭,这种貌似很贵气的生活状态,让聂小棠常常对我们说这么一句话:等我考上大学,我也要过这种生活。

她低声埋怨:“叫我点炉子,我在家都没干过这活!”好脾气的小圆这时候会抢过煤钳子说:“我来,我会点炉子。”

小院里冒出的炉烟转青之后,聂小棠在裱糊车间捞起一把小号绢扇,扇门口一株白丁香,叶子呼啦啦推搡摇颤起来,聂小棠问我们:“你们看我,像不像晴雯撕扇?不对,像不像宝钗扑蝶?”

2

以他们刘家人为首,厂里所有的男人身高都不及1.75米,美工车间的邱涛更是不足1.69米的样子,是聂小棠最憨实的粉丝,也是每天给聂小棠送咸鸭蛋的男人之一。每天送了咸鸭蛋之后就会被二叔在背后踹一脚屁股,也没脾气,微微一笑了事。

也是以他们刘家人为首,进入月亮门的人,多数都有着和外面的人不一样的一种东西,连老文化馆门口卖早点的妇女都说,这里头的人,都像电影里的,神神叨叨不太正常。老文化馆底下出土过一个明朝的王妃,夜幕笼罩时,附近的居民常常会散布一些神秘现象的传言,比如,最好的苹果,带进来会突然没有信号,进入老文化馆之后,很多的现代化电器都好似变成了废铁,唯一一台刘经理的电脑每天上午九点至下午三点,执著地“该页无法显示”。因此进入现在这个工艺品厂子的人,会和院里的植物一样突然安静下来,悄悄地走路。

邱涛随身带着初中代数和几何课本,他不是给自己带的,是给聂小棠带的。聂小棠想要考大学。每次说到考大学,聂小棠就一副志向远大的表情,举止上仿佛也镀了一层学生气。她说她小时候被算命的先生说过——这个小妮长大了冰雪聪明的。可惜聂小棠初二还没读完就辍学了,她说她家当时遇到经济困难,她自告奋勇不上了,后来又说自己初二时神经衰弱休学了。

“其实”,二叔细眼细眉一撇嘴,“聂小棠据说初一的时候就被人 了。”小圆这时候就听得全神贯注,冷不丁后背被胖嫂拍一巴掌:“去去去,小孩子在这听什么听!”

在塑胎车间还有一个是聂小棠的老乡兼小学校友罗显静,她说何止是初一,聂小棠在小学五年级就怀过孕,不知怎么就考上了当地的重点初中,初一时就早恋,和男同学翻墙外出,初二没读完就被学校劝退了。

这样的聊天一般是二叔发起,也数他最八卦得厉害,末了他还鄙视我们:“你们这些八婆!老娘们。”

罗显静就撅嘴指着我们和二叔抢白:“她们是老娘们,我又不是!”她前额发际长得过于靠后,几乎迂回到和上耳缘能拉一条直线,19岁的她看上去比二秋年龄还大。

王晓卫往往这时候从游戏里抬起头来:“咦?聂小棠呢?刚才你们不是在说聂小棠吗?”

“小死卫——”罗显静就学着聂小棠的声音喊他,王晓卫继续低下头去打游戏。

这是一般午饭时光。反正大家的多半都没有信号,齐刷刷摆在邱涛的画案上。聂小棠会从月牙门外面抱着一本书进来,是《牡丹亭》、《新月格格》还是什么的,二叔的堂弟刘伟曾经说她是“东施效颦”。刘伟喜欢的是二秋那样成熟稳重的女人,二秋都是微低着头从眼角看他,含蓄可人。胖嫂说过,他们刘家的男人都有些贵气,二秋嫁在农村真是可惜了,不然正好跟刘伟。

邱涛穿着44号和他身高极不相符的大皮鞋,量地般地走过去打断聂小棠:“你不是要学初中代数吗?我给你讲。”聂小棠16 厘米,可是169的邱涛在她面前好像矮了一截子。聂小棠坐着听,邱涛站着讲。聂小棠把初一的数学题也忘得差不多了,每每都得从合并同类项开始,或者a+b+b+a=2a+2b,超不出半小时,聂小棠就说,困了。邱涛说:“那你睡会儿,我给你赶蚊子。”其实北方的四月,还没有蚊子,一院温柔的春光。聂小棠看一眼自己当天穿的布裙,看一眼站着的邱涛,问胖嫂:“你看你看,我们两个像不像贾宝玉和林黛玉?”胖嫂哧哧地笑,二叔抢过话去:“要说小棠,还真像林黛玉,邱涛可不像贾宝玉,邱涛就是个变形金刚、萨达姆!”我们也搞不清楚萨达姆是什么人,就像我们也听不懂刘伟的“东施效颦”具体的含义,总之二叔的话都是带刺。

新星电影院正在热播《海底总动员》,聂小棠拉起王晓卫说:“走,咱们看电影去。”这会儿,她也不困了。王晓卫是刘经理舅舅家的亲戚,这一下午不忙着出瓶胎,溜出去看场电影还是不要紧。他被聂小棠牵着手往外走,满心的欢喜,他们像两只蝴蝶飞出月牙门。二叔说:“咱们小卫要被聂小棠带坏了。”

“回来我揍他”,在一边继续翻着初中代数课本的邱涛说,“回来我揍这个熊孩子……现在的初中数学都这么难了啊,难怪都喊着现在的孩子累,要减负。”胖嫂笑道:“哈哈,你现在还没当爹呢瞎忙活什么!”

这天,聂小棠的爹来了,说是来城里卖土豆,顺便过来看看闺女。聂小棠拉着爹去见刘经理,郑重其事地介绍说:“刘经理,这是我的家父。”刘经理和她爹握手时还一脸疑惑,好像在问“你父亲找我有事吗”。聂小棠生在九零初,偏偏受了七零末尾哥哥姐姐的影响,管爸爸叫爹。而聂小棠本人还每每都这样介绍她爸:这是我的家父。

邱涛那天和二叔讨论,老文化馆的文化气息太浓了,一进月牙门,大家都穿越到黄磊那个年代。堂弟刘伟就忍俊不禁:“还黄磊呢,那是黄磊演的徐志摩!没文化,真可怕。”

转而刘伟又问聂小棠:“你的家父在哪里高就?”这时罗显静又会抢着说,聂小棠的爹就是个农民,他还和刘经理握手!她爹还干过泥瓦匠。罗显静油亮的脑门对着刘伟,眼神热切。二秋跟胖嫂说过,罗显静暗恋刘伟。

其实刘伟高中毕业就开始跑销售了,不知靠着谁的关系进了合资企业,不忙的时候就跑来堂哥刘经理这里“帮助联系业务”。

他不戴眼镜,也没有念过大学,有什么了不起。聂小棠跟我说过,她不和刘伟那样没素质的人计较。刘伟一来,她就躲开。

刘经理的工艺厂有个很大气的名字——万国美术工艺品有限公司,据说前任老馆长看中了他的才华,出资做本帮他开了厂子。进厂的工人都是临时工,没有五险一金,没有门岗,也没有分工严格的车间,严格说来,只能算是个私人作坊。

可是聂小棠总是喜欢对路边卖早点的人说:“我们单位……”刘伟就接着说,你们单位,你的家父。他眼神的笑意邪气十足,高人一等的纨绔气质。罗显静也不避讳众人的目光,直盯着刘伟看,嘀咕一句自己觉得很时髦的口语:我靠,酷毙了。

我和聂小棠邻村,有时候下班赶上天气骤变,聂小棠会偷偷地瞒着大家领我到仓库住一宿。仓库里摆满了石膏工艺瓶,刘经理嘱咐过,对外不准说是石膏做的,要说成是树脂。成品每隔三天就出一大批,销路又不好,货架上简直瓶满为患。

我沿着货架搜寻一些看似刘经理不要的东西:半卷胶带、几块彩色绢布,缠好了塞进包里准备次日带回去。聂小棠斜躺在小木床上看一堆花花绿绿的杂志,她一夜能吃掉三包洽洽瓜子,门牙上被磨出了浅浅的豁口。我央她让我拿一个工艺花瓶回家,摆在老式茶几上插花还是蛮好看的。聂小棠也不理我,蹭蹭下床拎出一个给我,问道:“你确定?”我刚伸出手去接,她却缩回去将花瓶放在了地上,然后褪下裤子,往里面小解。

我目瞪口呆。

她说,刘经理将这些花瓶拿去骗有钱人,三四块钱一个的成本,卖三四百块甚至一两千块一个,不过就是块石膏!拿来做尿壶刚刚好。

不错,我们亲眼看到,刘经理每次出门拜访某位“长”时,都把花瓶装进精美的盒子小心翼翼放进后备箱,当作珍品送给他们。而在工作车间,打破一个瓶子,往往都是连赔偿都不用的。

“那你也不能用来撒尿呀,”我说,“你的工资可都是从这里头出的,经理让你干什么你就干好了,小心他开了你,你的大学就读不成了。”

正说着,听到木质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快藏起来”,聂小棠把我推到一件堆满宣纸的储藏间。有仓库钥匙的只有刘经理和二叔。我摒住呼吸听着楼道口传来的声音。

是二叔。“小棠,小棠!”我听到二叔亲昵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今天沙尘暴太厉害了,我替你四叔来看看产品有没有受到影响。”

推拉门挂着链锁,聂小棠没理二叔,她知道,二叔不用理,反正进不来。果然,紧接着刘经理在楼下喊道:“二哥!你干嘛呢?”二叔又咚咚地跑下楼去。

我刚要出来,却见刘经理已经打开链子锁走了进来,他沿着库房巡视了一周问“刚才风大,没打碎瓶子吧?”

“没有。”聂小棠不知所措,没事找事地去检查早已关严的窗户。我在三合板的缝隙中看到刘经理走到她身后,从背后圈住了她,下身紧紧地贴住了聂小棠的后臀。聂小棠当场愣在那里,说:“四叔,你不怕四婶生气?”

刘经理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聂小棠说:“我还是处女呢。”我诧异地看到聂小棠眼角挂着笑,像个妖精,粉嫩的脸上开出两朵桃花来。她白天经常光明正大地冲王晓卫媚笑,可这会儿,这饱满的晶莹欲滴的风骚却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刘经理扳过她的身体,往下拉一拉裤腰,熟稔地掏出物件塞过去。“文修”,聂小棠叫刘经理的名字,平时我只听到四嫂这样叫过。

4

我和胖嫂无精打采地围着一锅颜料给瓶胎上第一层漆,春末的午间让人昏昏欲睡。少妇二秋今天穿了一套绣满白色木棉的花青底色连衣裤裙,短发一侧塞到耳朵后边,还别了一枝正开的白丁香,一说话便先莞尔一笑。她可以坐着刷漆的,但非要站着,细腰微盈,裤脚飘飘,身姿比我们哪个都优美。

罗显静却在哭。这事邱涛却了解底细:罗显静暗恋的刘伟送了二秋一套衣服。二叔对邱涛也对胖嫂说,这院里就没有一个纯洁的小姑娘,全是老娘们了,只要有钱,全能拿得下。我阴着脸不说话,二叔并不惧我,只是嘿嘿一笑。

共 12809 字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一心想考大学的聂小棠却在读完初二就辍学了,过早地进入了社会这所大学校,以16岁的年纪“厮混”于一堆工艺所的男人女人中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逐渐失去了在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纯真和烂漫,周围的诸如刘经理之流的人,也起了推波助澜甚至是“引诱”的作用,对她只有贪婪的占有欲。正如作者所说,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闯入她一无所知的社会,她可能会遇到真善,也可能会遇到丑恶。唯愿我们的社会,怀着友善对待这些单纯的孩子!读罢让人唏嘘惋惜,非常不错的精彩小说,倾情推荐共赏! 【 龙在江湖】【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08:41:19 欣赏精彩佳作,问候作者,祝写作愉快!

2楼文友: 10:40:56 谢谢老师费心! 走路、读书、写字

楼文友: 10:58: 5 看的我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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