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索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20-03-30
秋风萧索,落叶无根,正是别离的季节。
“咳,咳。”病床上,赵鞅有气无力地斜躺着,眼神迷离似睁还闭,他知道死神正在向自己招手,但仍然倔强地挣扎着起身,似在做最后的顽抗,羸弱却不甘。
见此,赵无恤急忙上前轻轻扶住,强忍热泪唤了一声“父亲”,几分担忧,几分叹惜,几分不舍,几分安慰,但当对上赵鞅的目光时,随即又变得波澜不惊,竟似周遭人事依旧、什么也不会发生一般。
这一切赵鞅都看在眼里,心下踏实不少,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握着赵无恤的手,一字一顿地嘱托道:“当年父亲力排众议立你为嗣,就是相信你……咳,咳,你……你一定要,一定要……咳……”
赵无恤低下头,坚定地看着父亲,说:“父亲放心,孩儿定牢记大业,必让赵氏与日月同辉!”
“好!好!”赵鞅的嘴角终于挤出一丝笑容,“当年下宫之难赵氏……赵氏几乎宗灭,所幸……所幸天佑臣忠……你曾祖父终得复立,咳咳咳……你要谨记……咳……不争人先,必为人辱!”
赵鞅咬着牙说完了这段话,而赵无恤丝毫不敢打断,只是不住地狠狠点头,末了他深深记住了父亲的那句话:不争人先,必为人辱!
赵鞅极为满意地点头微笑,他努力抬手拍了下赵无恤的肩膀,饶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无恤,对不起!”说完眼角不自主地滑下几滴清泪。
赵无恤心内一紧,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慌乱中上身微抖了一下,忙道:“父亲折煞孩儿了!无恤能至此全仰仗父亲栽培,此生此世惟竭诚守业方能报得一二,万不敢丝毫懈怠,父亲明察!”
赵鞅无奈半闭双目,不住的点头,心里半喜半忧,但一思及赵氏后继有人便尽将烦恼抛去,不再言语。稍倾,他环顾四周,再次望向无恤,轻咳几声道:“有你,我放心!”
是啊,这个儿子是自己一手栽培的,英明果敢,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辛劳操持了一辈子,赵鞅现在突然觉得很是疲累,既然完全可以放心了,那还在坚持什么,不如休息休息,也许醒来的时候早已夙愿达成……
既存了这样的想法,赵鞅便放弃了抗争,任凭生命之光一点点消散。赵无恤明显感到父亲的身子正在变得僵硬,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那一刻逼近的时候,赵无恤,一向自诩流血不流泪的铁血男儿,才发现,原来永别竟是如此让人绝望!赵无恤一直不停地喊着“父亲,父亲……”只希望能多留一刻也是好的。而此时,跪在床边的族人和家臣也三三两两的开始恸哭喊叫,“父亲”、“主君”之声不绝于耳,有真心伤痛的,也有碍于形势跟着起哄的。
谁知就在此时,赵鞅听见哭声,猛然瞥见了跪在一旁的原太子伯鲁,他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无恤的臂膀,冲破喉咙颤抖地嘶喊道:“无恤……利贞……利贞……”声音微弱的只有赵无恤能听见。
赵无恤立刻明白了父亲要说什么,不待父亲说出便附在父亲耳旁,轻声打断道:“赵氏荣耀,必与阿姐同享!”
赵鞅盯着赵无恤的双眼,彼此对视中,一切都已明了,一切不必待言。英雄之间的相知,再简单不过。
这下,赵鞅彻底的放心了,再无牵挂,而上天也不会再多留他一时。
公元前476年,晋国卿大夫、赵氏家族掌门人赵鞅卒,太子赵无恤承继其位,成新任宗主。
灵堂内,无恤一身缟素,率领族人家臣一起跪拜行礼,他一再告诫自己绝不能流露出半分悲戚之色,父亲刚去,觊觎赵氏之众定会趁机再生事端,他,既为赵氏掌门人,便就注定要为赵氏一门除恶谋福,这是他的责任和担当,所以,即便灵堂内哭声不绝,即便眼泪早已模糊视线,他,赵无恤,仍然强迫自己忍了回去,只是木然地看着父亲的棺椁不发一言,但却在磕头那一刻瞬间悲从心来,全身跟着微颤了两下。
这一切都被伯鲁看在眼里。当初父亲废黜了他而立无恤,且不说掌门人之位的重要,只要一想到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竟败给了一个默默无名的庶子,单是面子上,伯鲁就觉得极为挂不住,不免生了几分怨恨。虽在父亲面前不敢造次,却也在私底下给了无恤诸多难堪,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无恤竟一直隐忍,不仅没有向父亲告发他,还屡次为他遮掩,开始他以为无恤只是惺惺作态,但这些年一直如此,他也便不时的怀疑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不甘、不解、怨恨、恼怒,还夹杂着愧疚、感激和无地自容,一来二去竟染上了病疾,未曾根愈。
今天,他看到无恤如此,突然感觉无恤的背上似乎有一座大山在压着令其喘不过气,心里虽还有些说不出的怨恨,但大丧当前,他也不知怎的就把那些不要紧的统统给忘了,看着无恤,竟生了几分疼惜之心,他这才记起,他赵伯鲁还是一个大哥,无恤是他的弟弟,骨肉至亲总是割舍不断的。
念及此,伯鲁起身上前,慢慢把无恤扶起,轻声说了一句:“主君要万分珍重才是啊!”
无恤转过身看了一眼伯鲁,这么多年了,这是他们兄弟第一次这么和气,这是他没想到的,一时百感交集,说道:“谢谢大哥,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嗯,那就好。”伯鲁握了一下无恤的手,默默地点头道,然后便退了下去。无恤依稀记得,在很小的时候,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大哥就是这么安慰他的。
这时,一位家仆进来禀报,说是太子姬凿正带领一众朝臣前来吊唁,即刻便到。无恤便立刻整装前往门外跪迎。
其实,这时候的晋国,朝政大事早已被智、赵、韩、魏四家把持,至于国君早已形同虚设,刚听到赵鞅辞世的消息,晋国国君还甚是欣喜了一阵,但表面功夫仍然还是不得不做,所以他便下旨表彰赵鞅的功绩,命无恤承袭赵鞅部分职务,并破格提拔给了几个虚衔,却让智氏宗主智瑶做了执政正卿。他担心无恤不满,但因病重在床难以离地,所以今天就派太子率一众朝臣亲来吊唁。
于此,无恤心知肚明,是以君臣相见,行过大礼,也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寒暄之语,也就一耳进一耳出了。而跟随前来的朝臣们也是各有各的心思,但无恤此时也无暇理会,寒暄两句也就罢了。
无恤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木偶似的,不过好在姬凿也无意久留,场面文章做完之后便就要离去,朝臣们跟风使舵不愿多留,赵氏族人和家臣们纷纷不约而同的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智瑶却趁机禀报道:“太子,臣与赵氏先宗主同朝多年,彼此相知相惜,谁知今竟不幸仙去,臣实痛心莫名,故请允许臣多留片刻,好诉往日之情,不负同朝之谊。”
智瑶,智氏掌门人,实力最强,与赵氏相争多年。
“嗯,那好,看到尔等毫无芥蒂、齐心匡扶朝政,吾心甚慰!群臣相和乃国家之福,岂有不许之理?智卿自便就是。”
无恤心头一震,回奏道:“太子羞煞臣等!晋国千里沃土威震诸侯,全靠大王、太子文武之功才有今日,臣等不过坐享其利而已,何来匡扶之说?”
“赵卿言重,实全是尔等之功!”姬凿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开心得紧,想这赵无恤真是个明白人。
智瑶微微一笑,无恤则全然未见,向太子施了施礼,随后则对着智瑶说道:“智宗主盛情,无恤代先父心领。”
“好说!”智瑶斜眼回道。
无恤淡淡一笑,继续问道:“听说智宗主前几日把自己豢养多年的一只鸟儿给闷死了,据传是因为那只鸟儿不肯吃您喂的食儿?好歹也是您养了多年的,怎一点儿旧情也不顾?”
“哼!”智瑶狠狠地道,“不听话者留他做甚?唯死而已!”话一出便知失言。
闻此,姬凿脸色一沉,久不答话,悻悻而去。群臣也不想自讨没趣,也自顾自的一个个离去。
待群臣走后,智瑶恶狠狠地看着无恤,一步步逼近,无恤竟毫不退让。赵氏家臣,包括张孟谈均紧握拳头,只待一声令下,而智瑶的随从,豫让等人见此也都调整姿势,积极做好了准备。就在这时,伯鲁突然向前,挡在了无恤的面前,拦住智瑶斥声道:“今日赵氏大丧,智宗主若有心就请改日再来,我主君定当盛情款待!”伯鲁尤其把盛情两个字咬地极重极重。
伯鲁的这一行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无恤不解地看着他,心里却道:不管他真心假心,总归都让人欣慰。
智瑶却“哈哈”冷笑了几声,伯鲁不禁后退了几步,谁知智瑶抢先一步抓住伯鲁的领口,与此同时,无恤手指智瑶,厉声道:“智宗主!请不要忘记这是哪!”
“哼哼!”智瑶又冷笑道,“不过玩笑而已,赵宗主何以小题大做?”然后他转向伯鲁,轻蔑地说道:“伯鲁君啊,怎么说您也是一个嫡长子,竟让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卑贱奴婢生的没名没份的野种给夺了一切?真不知你怎么还能活到今天!”伯鲁被他戳到痛处,顿时满脸通红,一团热血卡在喉咙却硬是被他咽了下去。
“智宗主!”无恤道,低沉的嗓音中夹杂几分狠厉。
智瑶眼角一瞥,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放下伯鲁,还帮他整了整衣领,眼神里却射出几道剑光,伯鲁惊吓之间腿脚一软,无恤连忙上前把他扶住,张孟谈立刻上前把伯鲁接了去,狠锤后背帮他理气。赵氏的其他家臣皆欲上前,无恤连忙伸手止住,将他们全都呵了下去。
智瑶若无其事的对他的随从道:“你们也都散了吧,别紧张兮兮的!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嘛,赵宗主一向卑贱惯了,是没那个勇气动武的!是吧,赵宗主?”
张孟谈等都眼露凶光,敢怒不敢言。
无恤回过头,看见伯鲁缓了过来,便收起了恼怒,敛眉低头,双手向前,缓缓施礼道:“智宗主天纵神威,举世无双,无恤位卑身贱,不敢生二心,智宗主若有令,无恤定舍命以从!”
“哈哈哈!”智瑶道,“赵无恤,你这是在向我求饶吗?”然后,他围着赵鞅的棺椁转了几圈,狠狠地拍了几下,又轻蔑地说道:“赵鞅啊赵鞅,亏你英雄一世,谁想儿子却是如此这般不堪!我早就向你建议无恤不可立,可你偏不听。现在你看看你看看,哎,你怎的如此糊涂,这赵氏该怎么办呢?要不我就辛苦一下,替你管管如何?”
无恤仍然极尽谦卑道:“智宗主能有此心,实乃赵氏之福。怎奈赵氏现在人心混杂,有些实非无恤所能管辖,若是劳烦智宗主,要是不幸有所冲撞,罪及无恤事小,伤及智宗主那可就动摇了国本了,岂不因小失大?倒不如让无恤辛劳一些,再整治得当再请示智宗主可好?”
“亏你想的周到!瑶万分感谢!”智瑶仍旧不屑道,“哼,你也不必来探我话!对你这个烂摊子,我现在还没兴趣,但我要告诉你:不听话者唯死而已!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话里话,那又如何?根本就不值得放眼里!你记着,这句话是说给你听的!”
“无恤记下了!多谢智宗主教诲,来日定当厚报!”
“哼!”智瑶看都没看无恤,只斜眼瞥了一下便带领随从扬长而去。
无恤看着智瑶,直到他出了府门才转过身,来到伯鲁身旁,柔和问道:“大哥可感觉好了些?”
“嗯,伯鲁无能,劳主君挂心了!”伯鲁低下头惭愧地说道。
无恤面无表情的说:“大哥还是称呼我无恤吧,你我兄弟无须如此多礼。”
“这……我……”伯鲁一时语塞,竟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大哥还是好好休息吧,其他的切勿多想,养身子要紧。”无恤说着便命两名仆人扶着伯鲁回房,又吩咐把专为自己服务的大夫请去为伯鲁调理。伯鲁自知无趣便应了一声退下了。
智瑶回府的路上,豫让不解地问道:“主君今日所为实有不妥。”
“哦?为何?”
豫让道:“今日赵氏大丧,主君这般,岂不有落井下石之嫌?何况也于礼不合!”
智瑶轻笑了一声,道:“你有所不知,无恤这小子,是个没胆的主,就算他真的恼了又能奈我何?”末了,又向豫让射去几道冷光,“豫让,有些事,不当问的就还是放在心里吧。人,还是聪明点好!”
“偌!”豫让应了一声便不再答话。
夜已深,煞白的月色透过窗棂照进灵堂,平添几分寂寞和惆怅。因体谅大家整日疲累,所以无恤早就破例命族人和家臣们一一散去,而他自己则执意杵在此处,任凭乱舞的白纱把自己淹没,偶尔瞥见父亲的棺椁,却把手里的锦盒攥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便丢了去。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却是无悲无喜无忧无惧,他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竟不再像从前那般柔软。
将近四更时,张孟谈悄然走了进来,见无恤正在冥思,便不忍打扰,默默站立一旁。
“你怎的此时前来?有何要事吗?”原来无恤早已知道有人进来了,却仍是背着身,纹丝不动,不过语气里倒是带着几分训诫,未经允可擅自请见,这个规矩可不好!
张孟谈无奈,只有恭敬的施礼道:“主君赎罪!臣只是……”
“嗯?”说着,无恤便站起了身,“何事?”
张孟谈不敢迎上无恤逼视的目光,唯有低下头恭敬的说道:“主君,臣只是觉得……臣只是觉得夜深露重,这连日来又诸事繁杂,主君实在不应该再如此费心神伤,要万分保重才是!”
无恤没有接他的话,却反问道:“你有什么计划?”不等张孟谈回答,无恤又命令道,“记着,从现在起,不许再去找大哥的麻烦!无论何时何地!”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他咬得特别重。
共 18 25 字 4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是一篇历史小说,讲述了春秋时期,晋国的赵鞅去世后,太子赵无恤在各种势力的重压之下,通过谋划,将代国灭亡,扩展了自己的势力。然后,消除了存在于身边的隐患,成就了一番大业。从中可看出,赵无恤是一个雄才大略,积极进取的人物。小说也刻画了赵无恤的姐姐和代王至死不渝的爱情。但在朝廷、国土、权力的纷争上,也只能说是胜者为王了,爱情也只能留下千古遗恨了。小说语言凝练,情节设置合理,人物形象生动,是一部厚重的史诗,也说明了作者丰富的积累和对这段历史的详尽了解。推荐赏阅。【编辑:哪里天涯】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6060801】
1 楼 文友: 2016-06-07 16:09:17 问好作者,感谢投稿短篇栏目,祝创作愉快!
楼 文友: 2016-06-09 21:15: 2 赏老师美文,质朴亲切,情感饱满,寓意深刻。向你学习,祝端午安康!
回复 楼 文友: 2016-06-12 21:5 :58 多谢赏读!小儿挑食厌食怎么办月经不调可以吃哪种药海南十佳癫痫病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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