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复学记散文

196 年的 月末，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我和母亲，弟弟商定，我和弟弟不再适合留在农村，要像大哥、二哥一样走向城市。当时有户口粮油关系的束缚，农民牢牢地被“捆绑”在贫瘠而落后的土地上，就是想到城市打工，做小买卖都不行。青少年农民要想离开农村只有两条道路：一是参军；一是考取大学。那时弟弟才15岁，参军年龄不够，只有上学这华山一条道了。我决定送弟弟到县城的大冶一中上初中。这所中学是我父亲，大哥，姐姐，二哥和我的母校，是大冶最好的中学。

我们兄弟俩兴冲冲地来到大冶一中，大冶一中，有初中部和高中部。前文已述，我是在这里读高一（下）时，考取省话剧团而休学的。自然对这里很熟悉。我径直带弟弟来到校办公室，向这里的老师说明来意，希望让我弟弟插班上初一，并说明弟弟原先是从我们乡民办初中一（下）班休学的。那老师一口回绝说不行，说大冶一中不承认民办中学的学历，要想上一中，必须重新参加入学考试。

没戏了，弟弟上一中的打算泡汤了，而我们乡的民办中学早已停办，已经不可能复学了。我们俩垂头丧气地坐在学校操场的双杠上，倾听着教室里传出的读书声和老师的讲课声。

“三哥，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行吧！你是从这里休学的，不如你来上高中，过两年就能考大学了，你读书行，肯定能考取大学。我还小，过两年还可以走参军的路。”弟弟的一句话改变了我们俩一生的命运。真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我一向觉得他是一个小孩，真没有想到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规划了我们俩的未来！

“那母亲和侄儿怎么办？”

“有我呢，我已经长大了，你看，差不多和你一般高了。就是你的学费和生活费……”

“这个好办，我自己勤工俭学解决。利用假期挣钱，完全可以解决。就是辛苦你了！”

兄弟俩就这么商定了。就一起跳下双杠，快步来到教导主任张嗣俊的家中。为什么单找张主任？是因为当年我报考省话剧团，就是张主任和他夫人——音乐老师张贵禾推荐的。那一天，省话来了几个导演在一中挑学员，是他俩负责协助。首先是把校文工团的骨干们叫来面试，一个也没有选上，导演们有些失望，问学校有没有怪才，张老师说有一个会说相声的小李，说起相声来，能把全校师生笑得前仰后翻。导演们说见一见，于是我就考取了省话。

来到张主任家，俩口子见了我都很高兴，特别是张老师，欢迎我回校复学，说学校正缺少像我这样的专业文艺人才呢，来校以后就让我担任学生会文娱部长。张主任很快帮我办好了复学手续，让我尽快把户口和粮油关系迁来学校。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事情搞定了。

我和弟弟回到家，跟母亲说了我俩的新决定和今天整个事情的经过，母亲十分高兴，连连说：“好，好！”我们母亲的伟大就在于此，她“不恋儿女依膝下，敢促儿郎走四方”（摘自悼母诗）！她甘愿自己吃苦，不愿子女们默守穷庐；她目光远大，能预见子女们闪闪发光的前程！

我找队长爷，会计哥说明我的决定，他们也很支持我复学，说我本来就不属于这农村，预言我一定能考取大学。并表示我家有什么困难，他们会帮忙的。

于是，我背起了行装，告别了饱尝心酸苦辣，历经风霜雪雨两年的农村，回到城市高中的课堂。我当时的心情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万感猬集！

大冶一中高一年级有三个班，高一一班是城市班，高一二和高一三班是农村班，就是学生都来自农村。我被分到高一二班，头一天上课，我惴惴地走进久违的教室，坐在最后一排靠门边的一个空座位上。原本是闹哄哄的教室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原来同学们把我当成了来听课的老师。直到这节课上完，下课以后，班主任李富民老师才走进教室，向同学们介绍了我这个复学生。随即，教室里又炸开了锅。我明白，我的年龄和同学们差不多，可是经过了生活磨难的我，两手像树皮般粗糙，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了细细的皱纹，黑红黑红的，跟他们比，恍若隔代……

复学后的下一周，高一年级举行了单元考试。我的代数，立体几何，物理，化学，俄语成绩全年级倒数第一。我郁闷极了，任课老师和班主任也都为我着急。我自从1960年休学，至今已经有整整三年了，三年间，以上课程的书我一次也没有翻开过，而且这时的教材也有很大改进，比以前深多了，就拿立体几何来说，以前高一年级没有开，我现在是从下册学起。荒废了三年的学业，现在要捡起来，谈何容易！我在语文考试——题为“春天”的作文中，文诗并茂地描写了我当时苦闷的心情，其中有一首诗写道：

窗外飞花露香凝，室内重读少年经。不信年华未虚度，却看杨柳又一春。

语文刘老师把我的作文作为范文，让我在全班读了一遍。我哽咽地读完，不禁泪流满面。刘老师点评我的作文是：有文采，有真情实感，就是太颓废了。下课以后，他找我谈话，提醒我，不要把三年的经历当成虚度年华，应该当作人生另一种收获，当作人生心灵，性格和体能的磨砺，鼓励我拿出登高山，采草药的勇气刻苦学习，迎头赶上。

刘老师的话警醒了我，我不能颓废，不能消沉，不能退缩，否则，我将回到农村，永无出头之日。我下决心，对于那些课程，我要像当年用双手十指挖藕那样，争分夺秒，一步一个脚印，把它翻个底朝天！

先说语文课，我翻开课本，发现里面的古文和古诗词我都会背诵，在同学中，我拥有绝对的优势。比如，有一次，湖北省教育厅组织的部分名校高中语文教师观摩教学团来我校考察，刚巧指名要到我们班听课。教室的后排，加了两排折叠椅，坐满了观摩团的老师。刘老师这天穿得很整齐，头发梳理得光光的，走进教室，显得有些紧张，顿了顿，然后说：“请同学们翻开课本，今天讲的课是汉代贾谊写的《过秦论》，下面请李镜吾同学来朗读一遍。”我腾地站了起来，我哪需要看书朗读啊，这篇文章，我在一年前就背得滚瓜烂熟了。我不慌不忙，用普通话，抑扬顿挫地朗诵了一遍。朗诵完了，教室里鸦雀无声，刘老师愣在讲台上了，全班同学和观摩团的老师们也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刘老师才回过神来，请我坐下。后来听说，在观摩团考察结束的座谈会上，观摩团的老师们给了我高度的评价，说是他们考察了十多所高中，还没有听到过像我朗诵得这么好的。他们哪里知道，我的朗诵是在省话剧团学员班受到专业培训的。还有一次，刘老师感冒了，遇到讲授古文，他干脆请我上讲台代他上课，我不仅讲得好，而且板述也很漂亮。事后刘老师问我原因，我告诉他，我当过小学代课老师。从此刘老师把我当作他的朋友，常常跟我讨论古典文学的问题。高三时，刘老师调走了，换了黄立川老师教语文，他也把我当作好朋友。下面说说其他几门课。

立体几何课：我发现自己也有优势，我会画画，空间概念好，我向同学借来上册翻看了一遍，觉得很简单；而下册才上一单元，也不难，把那些定理死记住就行了。复学六周后的期中考试，从下册才开始学习立体几何的我，居然考了全班第一。考卷中有一道最难的题，全班就我一人做对了。带课老师就是班主任李老师，他感到十分惊讶，也问我是怎么学的，我说，一是老师您讲得好，二是我是如饥似渴地学习，三是我的形象思维还可以。

俄语：我天生记性好，每天早晚自习，都到教室外面疯狂地大声读俄语，就这样把功课赶上来了，好像没有费多大劲似的。

化学课：化学记忆的知识多，记忆是我的特长，我还“发明”把复杂的化学反应方程式里的配平数字编成简谱唱，很快就把这些方程式记得牢牢的了。再是，我想将来学医，对化学课就特别关注，上课时特别认真听讲，下课了，再把老师课堂上讲的知识回忆一遍，这种回忆记忆法十分有效，比起看书复习，效率高多了。到了期末考试，我的化学成绩是100分，高二年级开学时，我被化学老师指定为化学课代表。

代数：是我的弱项，我的逻辑思维较差，我只有争分夺秒地攻这门课，首先要做到能听懂老师讲课，其次是大量地做题。班主任李老师很照顾我，把我的座位安排在班上的代数尖子，代数课代表——尹传炎的边上，我们俩很快成为了好朋友。在几何方面，我帮他，在代数方面他帮我，相互取长补短。他的家境较好，买有高考数学参考书，主动和我共用。高一学完了立体几何，高二又新开了解析几何课，我仍然占优势，而代数他是天才，我班没有人能超过他的。课间操休息时间，他常常拉着我去校门外的小馆子里买肉包子吃，他为人豪爽，每次都是他抢着付钱。代数，在他的帮助下我慢慢赶上来了。

物理：也是我的弱项，我在休学前，物理基础就较差，现在课本又深多了，所以是我最吃力的一门课。李老师又帮我了，在我座位的右边安排了物理课代表吕兆毅同学，我们又很快成了好朋友，他和我的家境类似，他的父亲也是在几年前病逝，我比他大两岁，我一直把他当作弟弟。物理课在他的帮助下，也赶上来了。

高一年级的期末考试，我的各门功课都是优秀，荣获全校三好学生奖。高二，高三期末我都获得三好学生奖。

再说说我在一中担任的学生会文娱部长的工作。那时学校规定，每学期至少要组织一次全校文娱会演，每个班都要出节目，然后由张贵禾老师和我逐一审定，重点节目，我们还要帮助编排，导演。此外，我还兼任班文娱委员，每次会演都要出一个自编自演的相声节目，自然是会演的压轴节目。这些学生干部的工作占用了我大量的时间。来不及复习功课，我就每晚入睡时躺在床上用回忆法，把老师当天讲授的内容回忆一遍。

接下来再说说勤工俭学。平时我是周六下午上完课以后步行回家，第二天一早，上山砍一担柴回家。午饭后，和弟弟一起干完自留地的活。三点左右，挑着那担柴，随身带着母亲给我准备的咸菜，返回县城。首先把柴卖掉，一般可以卖二元左右，这二元钱再加上咸菜，就是我一星期的伙食费了。一般主食是在学校食堂买；菜类，早晚是吃咸菜，只是中午在食堂花两分钱买一份炒白菜或炒萝卜之类。生活很清苦，我们班同学大多是这样生活的，也就不觉得苦了。寒暑假是挣下学期学费的时间。暑假好说，多上几次山，多砍几担柴，多采几次药，就能挣得下学期学费；寒假就受雨雪天气制约，学费不好挣。刚好每期寒假，学校都需要留下三个学生护校，主要任务是晚上在校园巡逻，防止小偷偷学校东西。待遇是免除下学期学费9元钱，以及寒假期间在教工食堂就餐的伙食费1 元钱。每一个寒假，都是我和吕兆毅，还有另一班的一个同学（他是孤儿）留校守夜。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我们三人都是冬衣单薄，哪能抵御刺骨的寒风和冰雪，每围着学校巡视一圈，就冻得直打哆嗦，三个人叴在一起，靠烧一些废纸，树枝取暖。尤其是每到大年三十晚上，看着万家灯火，听着鞭炮“噼啪“响声，我们的心里就倍觉凄凉……

其实，我在高中复学期间，弟弟的日子特别遭罪，母亲的烦躁往往发泄在他的身上。弟弟那时才十五六岁，就和成年人一样下地干活，挣工分。秋收时节，挑稻谷，谷穗朝下，所以路上不能休息，要从稻田一肩挑到稻场上。弟弟身体本来单薄，他拒绝挑稻谷，有人告到母亲那里，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就像前文《中秋节之殇》骂我那样痛骂弟弟，骂得弟弟万念具灰，一口气跑到龙角山南面50多里外的天台山罗汉庙出家当了和尚。母亲骂过以后，气消了，后悔了，一个月后，才打听到弟弟在天台山，于是，请本家一位堂叔带着礼物去天台山庙里找方丈，好说歹说，把弟弟带回了家。母亲从此再也不敢骂弟弟了。弟弟坚决要求上学读书，只好到 0里外的栖儒桥乡农业中学就读。那所中学条件极差，学生自带粮米，学校食堂只给学生把粮米做熟，没有炒菜供应，学生一年四季只能吃自带的咸菜，豆酱。一次，我回家看到弟弟带回家的豆酱瓶子里爬满了白色的蛆伢子，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另外，高中时期，我们班还发生了三件令人痛心的事件。第一件事是班长被开除，班长长得很帅，学习又好，我们班没有女生，是“和尚班”，鬼迷心窍，班长爱上了三班的一个小女生，在我们看来，这女生小鼻子小眼，一点也不可爱，可班长就是爱上她了，偷偷给她写了几封情书，那女生心眼坏，把情书上交班主任，班主任也坏，把情书上交校长。那时学校有规定，不允许学生谈恋爱，于是校领导开会，把班长开除了，后来他忧郁得了肺结核，没多久，就像梁山伯那样去世了。第二件事是有一位同学怂恿他的哥哥把他有外遇的嫂子杀了，他哥哥判了死刑，他被判了10年徒刑。第三件事是高考前夕，我们去照毕业照，在照相馆，我班同学杜文瑞用手摸老旧的电扇，电扇漏电，他不幸被电打死，我闻讯赶去，给他做人工呼吸，已经无力回天了。他家出身地主，也不敢闹，就这么白白死了。

高考前的冲刺复习阶段是艰苦的，一是学习艰苦，二是生活艰苦，连续几个月周日不放假，我不能砍柴挣生活费了，我的体重由120斤下降到只有106斤。因为侄儿的缘故，我和大哥的前妻——秋明姐一直有联系，我告诉她我的窘境，她立刻给我寄来了10元钱，这才叫及时雨啊！这10元钱帮助我顺利地参加了高考。

共 6055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一篇感人至深的文字，作者叙述自己经过两年多的农村艰苦生活后，又开始复学的经历，从中看到了一个年青人的奋斗精神，让人感动。文章很有生活的真实性，文笔叙述流畅，情感真挚，共赏。 【：秋觅】【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 20:16:56 经过两年多农村的艰苦岁月，作者终于决定复学，而且努力奋斗，并取得成功。

期待跟多精彩

2楼文友： 07:16:59 班上我那两个最好的同学，吕兆毅因为家庭出身好，报考了军事院校，被南京炮兵工程学院录取；尹传炎被武汉测绘学院录取。弟弟，就在我赴西安上大学的两月后，光荣参军，被分配到昆明军区警卫营，实现了他当年的构想。欣赏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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