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br晓春三月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20-01-05
楔子
晓春三月,暮水青烟。扫去一冬的肃白,心也跟着绿意渐渐苏醒。
人间似花花似露,一夕一岁尽余生。
净尘在母亲坟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去,继续着她云游四方的苦行之路。
她是佛的孩子,生于青莲下,长在庵堂中。终年与母亲吃斋打坐,仿佛此生注定了要与凡尘隔绝,只为来世修成佛前那朵不染污泥的青莲。
然而那一年,母亲却突然带她离开了寂寥清幽的尼姑庵,她不知何故,只有相随。也就在那一年,她第一次置身人间繁华,却恍若隔世。从此母女二人四海为家,身无牵挂,心若浮云。
如今,母亲故去了,只留给她一颗菩提化境之心和一支紫玉钗。
她知道,那钗是与生父相认的信物,可偏偏,她心中无情。世间万物皆为缘,求而不得、生而不养、爱而相弃,只因此生无缘。
无缘之事,不能强求,所以净尘从不怨恨,亦无奢求,心依旧静若睡莲,芳华初成的模样少了惊鸿之艳,却多了几分超脱世间的仙雅之气,美得不可触摸。
净尘从未听母亲讲过往昔,她猜那一定是个肝肠寸断的故事。若不然,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弱女子,谁又会忍心让她青灯为伴,遁入空门?又怎会让她在那里生下自己?
世间之苦,皆起自痴怨。爱恨之间的距离,谁能真正盘算得清?
所以净尘不愿去想,不能去想,不想去想。
初春的风仍感微凉,身后,母亲坟旁的枝叶沙沙作响。净尘不觉流下了几滴眼泪。母亲虽得善终往生极乐世界,可终是离开了自己。此后,孤风残月,天涯相伴,谁又会与自己同行?
灵心,母亲,她的唯一。从懂事起,她的记忆中就只有母亲。二人是母女更似姐妹,相依相伴着诵经念佛,夜夜孤心,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转眼十三载流水而逝,经卷已泛黄,净尘也生得越来越像母亲,一样的细眉轻挑云中月,眸波含水清泉边,红唇一点梅映雪,玉影摇罢怜芙蓉。
只可惜,她的美和母亲一样,从来都与这凡世无关。
十三年来,她见惯了离苦悲贫,也曾偶尔亲历人间喜悦,种种事,种种人,在她眼中,却不过是被层层怨念纠葛缠绕的虚空,是一层层消解不开的罪业。然而,又有几人能懂?
所以净尘的心依旧空如明镜,任过往之人如何执念痴缠,她终究是她,心始终空无一物,波澜不惊。
既然有情,又为何要分离?既要相爱,又怎会舍得让她独受清修之苦?
既然世界本为虚幻,情爱又哪里来得真实!
所以净尘依旧是净尘,继续做着池中那株不可方物的水仙,美得清水凌波,却只能隔岸闻香,可望而不可得。
远处的余辉渐渐淡去。前路漫漫,水中连山,山外有天。路就在脚下,却再没了行走的方向。
四海为家。
家,又在何方?
一
没有了母亲的人间是冷的。母亲渡得圆满,既已成佛。所以净尘终于决定回到她出生的那座美丽小城,回到那座曾与母亲长夜相伴的山院清庵,只为离佛更近些,也便才有母亲的温暖。
十载飘零,一朝梦醒。千山阅尽,万事皆空。
小城依旧是春光明媚,花香如故。净尘自小长在庵中,到得入城时候却要随母亲四海云游,因此只浮光掠影地看了几眼,现在回想,已似海市蜃楼,一派云烟缭绕。此番再回城中信步闲游,人海如织,路旁两处桃花皆可见,这才恍惚忆起那日出城时似也这般光景,不禁怅然在心。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花未变,风未变,变的是人,是心。青丝暮雪,一去不回。
过往行人川流纷繁,善男信女者有之,痴男怨女者亦有之,每一张面孔都有如一幅画卷,舒展开来,不过爱恨一生。每每经过净尘,皆回眸侧目,流连不觉。净尘对此早已释然,生无可恋,又何惧凡尘纷扰?
的确,心无可乱,则世间无可乱。净尘认定这就是自己的宿命,佛前一柱香,渡劫彼岸花。
几个衣容不俗的富家公子从对面走过,望见净尘,居然齐齐驻足,将那街市小路堵得不留寸隙。
为首的公子哥模样最为标志,约十三四岁的光景,眉目如画,顾盼犹怜,含笑春风中少了男子气概,倒多了些温润可爱。见净尘花容映雪、傲冷如霜之色,绝非山中庵院内的寻常小尼,便来了兴致,当下将手中折扇一合,笑道:“好一个曼妙飘逸的佳人!敢问小师傅来自何方?可是要去往那边的尼姑庵?”
净尘随母云游至今,虽见惯了无数痴缠目光,却是生平头一次被这般调戏。但见这小哥笑得纯真,似无恶意,竟也不气恼,只是低顺着眉眼,轻声道:“正是。施主请让开,贫尼还要赶路。”一席话说得云淡风轻,宠辱无惊。
小哥听罢,兴致越发浓了起来,非但不让路,反而大笑道:“有趣,有趣!好一个心静如水的小妙人儿!若不嫌弃,肯否赏光去到我府上一坐?”
净尘仍不抬头,还是那句:“施主请让开。”
两旁公子纷纷掩面偷笑,佯装愠怒道:“好个不知趣的小尼!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吗?方圆几里凡是待嫁闺中的女子,若是能得此邀请,那可是天大的幸事,你却怎还这般无礼?”
净尘不再说话,转身要寻别路,奈何四周看热闹的人已摩肩接踵,恐是忌惮这公子哥的身家势力,见净尘要走,居然全不让路。净尘寻了半天依旧不得脱身,眼看人越聚越多,一时也手足无措起来。
恰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人群竟如被斩断的潮水,瞬间涌向了两边。只见一位白衣少年正纵马疾奔,到得这公子哥面前时,才急急勒马,厉声道:“何人敢在此挡路?快快闪开,别妨碍了本差办案!”
净尘仰头向那少年望去,只见他年约十八九岁,秀眉高额,目若流星,一袭白衣被风吹得襟袖飞扬,十分潇洒。然而此刻面对这群挡道的纨绔子弟却是横眉立目,一派威严。
旁边公子纷纷散开,唯独中间这小哥和净尘仍不识趣地立在原地。
那小哥素来被宠溺得滴水不漏,哪里受得这等气?于是双手叉腰横在路中,朝这少年骂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这样和本公子说话!你可知我父亲何许人也?”
少年全无惧色,腰间长剑一出,速若流光:“我乃本城第一捕头温少凌川,现公务在身,挡我路者皆可杀!”
小哥生自权贵之家,当然认得少年腰中是朝廷御剑,杀伐决断全无后果,也暗自心悸,脸上却还在强颜撑道:“有什么了不起?告诉你,我乃本城霍府大公子,我父亲就是霍云天!凭你拿剑吓唬,又能奈我何?!”
净尘心中陡然一惊:此人姓霍!她清楚记得,自己那紫玉钗上也正印着一个“霍”字!难道这其中真有渊源?!
两旁公子见这小哥越发张狂,生怕那捕头再动怒,忙上前七手八脚将他拽到一边,此时路中央独剩了少年与净尘二人。少年见路已通晓,眼前又是一尼姑,也不再为难,便骑马从净尘身边轻轻越过,方才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目光立刻温柔得如同一潭春水。
净尘方才只想着紫玉钗和这小哥身家之事,一时走了神,待清醒过来却猛然见这少年正与自己俯仰相望,竟觉得似曾相识,心无端地悸动起来,忙慌乱地低下头,仿佛生平第一次触碰人间的温度,竟有了灼烫之感。
少年越过她,执手扬鞭,踏尘而去。一袭白衣在风中飞舞开来,绝美翩跹。
众公子这才松得口气,似带嘲弄地对小哥说道:“方才可把我给吓死了!谁人不知这温少侠功夫了得、办案绝明,才得以年纪轻轻就被朝廷封了第一捕头?你居然连他都敢惹?”
这霍大公子仍是嘴硬,见已无事,又回复了轻佻本色,满脸地不在乎:“怕他做甚?我刚才就谅他不敢!都是你们非要上来拉我,这下倒让他占了上风,生生折了本少爷的面子!”
净尘不禁笑了起来,霍公子这才想起还有个超凡小尼未待解决,便又换上那泼皮无忌的可爱模样,回身作揖道:“小师傅笑得这般花枝娇艳,可是改变了心意?”
净尘收了笑容,正色道:“好吧,既是如此,那就多谢霍大 的一番美意了!”
霍公子一愣,脸居然红了起来,衬得模样更加娇俏可爱。
一干人顿时便炸开了锅,嬉笑打闹兀自欢娱,人面桃花两相宜,多了些柔媚缤纷,却未曾察觉净尘眼中正风雪暗藏,霜冷如冰。
二
霍府乃城中大户,家业丰厚,富甲一方。主人霍云天子承父业,年轻时就已将生意做到了京城,多年苦心经营,如今霍家已成当地望族。
霍云天面容俊朗,气度高贵,虽不算玉树临风,却也风流倜傥,让女人见自倾心。
这样的男人,身后岂能不多出个三妻四妾?偏偏霍云天此生就只有一个娘子,名唤柳青,二人前生相伴,恩爱至今。膝下生有一女,名作雨暮,年方十二,是霍云天夫妇的掌上明珠,平素自然十分宠溺,因此霍雨暮比起别家女儿来难免任性娇纵,幸好只是顽皮,并不顽劣,本性倒十分善良。云天夫妇最大的心愿自然是将来能为女儿寻得一个好人家。
这日,霍雨暮觉得无聊,又与丫环们女扮男妆溜出街去闲逛,不想竟邂逅净尘,还险些与本城名捕温少凌川结了恩怨。此刻终能邀得净尘这亦仙亦美的妙哉小尼到得家中,心下也是美不自已,故进得厅堂就大声说道:“娘!我带了绝好的客人回来了!”
不多时,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从内房走出,见霍雨暮男装加身,浑身上下汗涔不堪,自是又一番嗔怒责怪,待得雨暮将净尘引到近前,这才换了柳青娘子的慈眉软语。当时便大咧咧一笑回去闺中改换妆容,留下这主宾二人厅中闲聊。
净尘生平头回见到如此华美温婉的妇人。精致的发髻,淡扫的秀眉,一湾秋水如云中遮月,梦醒后寻而不得的缥缈,想必也曾美得令人心碎。
此刻,净尘就与这美妇人隔案相座,一颦一言都如那目光般温婉柔静,暖意相随,恍惚间竟想到了自己的生母。同样美若天人,同样柔弱可怜,命运却天差地别,一阵凄凉漫过,竟差点流下泪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会忍心让自己的女人心死成灰,就那样孤灯夜半耗尽一生?
难道那人的心就不会痛吗?!
“哎,”见净尘泪光隐隐,柳青娘子知她被勾起了伤心事,心下泛起一丝怜爱:“多可人的女儿,怎会忍心被送去出家?生身父母现今何处,可否知晓?”
净尘摇头。生母身在极乐世界,生父身在茫茫人海,哪一个是她能去寻得的?
柳青娘子见净尘如此静默,心中疼惜更甚,正待又要说些什么,霍雨暮却走了出来,一袭雨黛长裙紫袖轻舞,翠摆流苏,花飞花落,欲断疏离;头上黑丝被齐番梳整,云鬓花黄,倒坠珠霞;盘发轻卷,巧若雀羽,正中一支紫色玉钗淡抹微光,美得不着痕迹。
她是年少时的柳青娘子。这母女二人美得好似前世今生,几度轮回。
方才还顽劣不羁的俊俏公子转眼间竟变成个美艳佳人,净尘也看得入眼入心,却不想那霍雨暮又是没头没脑地朝净尘作了个小生揖,口中唱道:“好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柳青娘子无奈,掩面而笑:“怎还是这般造次?切不可再顽性不改,以免坏了净尘师傅的修行!”
霍雨暮扮了个鬼脸,向柳青娘子正色道:“娘亲,我方才在街上遇见姐姐,便觉得好生有缘!不如我们就将她留在家中修行,正好也与我读书作伴,如何?”
柳青娘子面色颇难:“这……好倒是好,却不知净尘师傅是何心意?”
霍雨暮索性拉起净尘的手,又娇滴滴央求道:“好姐姐,您就应了我吧,求您了!”
净尘本想婉拒,话到嘴边却再说不出了。她望见了霍雨暮头上的发钗,竟当真与自已那支同出一物!
难道那钗上“霍”字真的就是这家人?这究竟是因缘,还是因果?!
见净尘不语,柳青娘子解围道:“小师傅想必有她的行程,你也别太强求。再说,还未问过你爹,怎敢擅作主张?”
雨暮却不以为然:“爹最疼我了,哪敢不听?再说了,全家上下都知道,您才是名副其实的霍府第一大掌柜,不求您求谁呀?好嘛,娘!”
见女儿竟动了真心,净尘却仍是缄默,柳青娘子一时也没了主意。
正在这左右不定之时,忽听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传了进来:“老远就听见我家大 在发威!这回又是为的哪般?”
话音未落,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已进得堂来,净尘只一打眼,便已从那人眉宇间看到了霍雨暮的韵致,只不过这神韵更静、更柔,也更深,犹如一口千年甘泉,清如明镜,却总也望不见底。
霍雨暮兴高采烈地跑上前挽住男人的胳膊,仍是娇声不改:“没有啦,爹!我今天在街上遇见了这位净尘师傅,好生面善,刚才正求母亲收留她与我作伴!”
霍云天望见净尘,蓦地瞪大了眼睛,神情中却丝毫感受不到世人初见净尘时多的那种痴缠眷恋,却反更似故人般地不期而遇。他慢慢走到近前,仍是那般久久凝望着,眸间忽然划过一道痛楚,好似一剑穿心,要将毕生的爱恨情怨化为终了。
“施主,您认错人了。”净尘仍是冰凌傲雪,静得不落一点声息。
还要再说什么?那眼神中望着的人,分明不是自己。
“爹,您怎么了?”霍雨暮竟先慌乱起来,自懂事至今从未见过父亲这般反常。
霍云天回过神来,脸色甚赧,却还在不自觉地偷偷打量净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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