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一个作者只有作品有价值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20-01-10

“我仍然属于和克罗奇一样的人,认为一个作者只有作品有价值,因此我不提供传记资料。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但我从来不会告诉你真实。”(卡尔维诺语)

《树上的男爵》是我们的祖先三部曲中承上启下的一部,也是卡尔维诺写得最平和的一部。既没有被炮火撕裂的旧贵族,也没有迷失了身份的无影骑士。只有一个呆呆地望向支离破碎天空的男孩在树上逐渐老去。

卡尔维诺向读者们叙述写作的痛苦,他要变身成为无数小说人物,成为“修道院的文书”,成为野心家,成为食古不化的旧贵族。而在叙述与故事之外,真正得到享受的则是那些一直倾心于卡尔维诺的读者。祖先三部曲中的“我”,使故事的情绪得到了充分的调和,而这种“新现实主义”带给人们的强烈代入感,则不会让人觉得枯燥单调。

卡尔维诺表示,现代人是残缺的,不完整的,马克思称之为“异化”,弗洛伊德称之为“压抑”,古老的状态被打破,人需要在封建文明带来的“奴化”与工业文明带来的“物化”之间找到新的平衡点,而这一过程无疑会让人更加地痛苦与分裂。

科西莫所代表的启蒙主义者,在一个背景鲜明、时局动荡的大环境里,从繁杂的人际关系、社会、政治中逃脱了,他坚定地认为惟有远离人群才能真正和人在一起。在这个“一切革新者几乎都失败了”的年代,专制和信仰压制使得青年人被迫将自己的理想和光明未来束之高阁,“挽成一串无意义的话语。”而薇莪拉所代表的浪漫主义却上演了最后的疯狂,这种疯狂的力量几乎将她自身毁灭——或许这便是“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的真实写照。

这个故事仍然保留了作者一贯的“开放性”,同时这个故事也没有物理时间上的终点,那些“在读者中引发的未曾预料的问题与回答过程”会让这段故事获得永生。但是值得警惕的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没有奇迹的世界”,人们的个性已经被抹杀,成为了“预订行为的抽象集合体”,那些往日的疑惑与抗争可能会被日复一日的疲倦所取代,如若如此,那些旧日的奇妙故事将不复存在。

卡尔维诺总是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尽管这种惊喜时常掺杂苦涩的感受。

既然“人人都是贼”(《黑羊》),那么也就意味着“盗窃”这种看上去不太体面的行径,摇身一变堂而晃之地成为了生活的常态。作者先是为实施这一行径的人们个个披上了合理合法的光彩外衣,随后又毫不留情地把从衣领到下摆间的扣子挨个抠掉,露出了这一行径的实施者最常态化与本质性的东西——你们“个个都还是贼”。这就有点像初等数学里的“反证法”:先假定一件事绝对正确,而后再利用基于此事的推论得出完全荒谬的结果。卡尔维诺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卡尔维诺的小说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浓的理性色彩,这可能与他那作为植物学家的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可以看到,这篇结构与他的大脑同样精巧的寓言体小说承袭了他的一贯风格——严谨理性、逻辑性极高且具有高度概括性。

卡尔维诺自己就曾经表示:“我与一个哲学家截然不同,我只是一个遵循故事内在逻辑的作家。”(《世界报》,1970)换句话说,他是在不断挖掘与发现现实中的诸多事件之间本来就存在的内在联系,并用时而滑稽幽默时而充满哲理的诗意性的语言尝试叙事的无限可能。同时他也深受“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指出,“共在”存在两种非本真状态:一种是让自我消失在他人之中,即沦为“常人”(they);另一种则是用自我代替他人,即“介入”(leap-in)。“超脱”(leap-ahead)与“共在”对立,即自我保持了与他人的距离,达到了自我与他人之间的平衡关系,同时又能以我为主,回应他人。

联系海德格尔对“共在”与“超脱”的解读,使我不禁又想起了贾樟柯镜头前的小武,被铐在电线杆上接受大众围观的他,才是生活中盗窃者的本来面目。不加掩饰的盗窃者或许就如同那只“黑羊”,始终处于被认可的反面。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风风光光用重金操办婚礼并在电台及其他媒体大肆宣扬的走私贩子——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如同狐狸一样扫去了身后的脚印,肆无忌惮从本该作为税款上交国库用来改善民生的资金中分得大大一杯羹。不得不说,“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我在向学生们教授这节课时,套用了《中国合伙人》中邓超的一句风趣对白:“你听一个人说话,要听他没说什么。”卡尔维诺没说,那个“诚实人”其实到最后也完全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个病态的社会;卡尔维诺没说,那个“诚实人”,那头“黑羊”,其实相当迂腐顽冥以及不开窍,入乡随俗的道理都不懂么;卡尔维诺没说,人要应当学着适应变化了的社会情况,而不是傻站着等待社会如同桥下打漩涡的河水那样倒退回去。

能读懂写作者没说什么,你才算活明白了。因为只有他没说的才是他真正想说的,他越是想要欲盖弥彰,你就越要神机妙算读出关键点,而不是仅仅停留在文字表面抓无关紧要的字眼,只简简单单拿“贫富差距不合理”这样武断而又略带文革老腔的论调议论一番草草了事。

这种捕捉内在的能力与阅历有关,更与眼界有关,正如舒芜评价《红楼梦》的艺术价值时说的那样,“它(《红楼梦》)的独特的卓越的艺术贡献就在这里。少男少女的读者倒未必真能理解它,反而越是成年,甚至老年,越是爱读,越是能领略其中深意,每一个人都能从中获得‘童心来复梦中身’的难得的人生体验和艺术享受”。

好的作家首先是一个艺术家,艺术分为很多流派,有“大巧若拙”型的,也有“后现代炫技”型,它们中都有许许多多难得的佳作。不管哪一种流派中的佳作,我们都应在尊重与理解的前提下,一步步剖析与感悟蕴含其中的独到的美。

共 2210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伊塔罗•卡尔维诺,生于古巴哈瓦那,毕业于都灵大学文学系,意大利工作者,短篇小说家,作家。卡尔维诺曾参加反法西斯抵抗运动,他的作品具有后现代主义风格,其处女作《通向蜘蛛巢的小路》,用非英雄化的手法反映游击队的生活,他奇特和充满想象的寓言作品,使他成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意大利小说家之一。卡尔维诺的人生格言是:“我对文学的前途是有信心的,因为我知道世界上存在着只有文学才能以其特殊的手段给予我们的感受。”本文品鉴了他的两部作品——《树上的男爵》《黑羊》,解读了他没有说出来的那部分的深刻内涵。推荐共赏。【:湖北武戈】

1楼文友: 08:01:24 文章对卡尔维诺的解读是客观的也是精辟独到的,学习了,问候作者。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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