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偿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20-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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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养育之恩的最好报偿是去给老人拜年,春节期间无比拥挤的车辆是对这一观点的证明。陆军少校阎钦学和在中医院当护士长的妻子晏藜在这方面看法一致。两人都不愿意担不孝的名声,导致每年腊月的下旬总要为是在省城还是去乡下过年发生争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不,腊月二十八日晚餐中,两口子又舌战开了。

去年、前年都是在屋里过的年,今年该下乡过。阎钦学微笑着建议,晏藜提出不同意见:爸又不在世,妈妈从这里回去不久,还是在城里过算了。关键时刻,六岁多的儿子帅帅说了一句相当无原则却效果明显的话:城里不准放鞭炮,我要去乡里玩。二比一,按家庭民主集中制原则,这便一锤定音了。

次日下午,阎钦学挈妇将雏,回到了两百公里外的故乡。乡下的旧历年才象过年,穿戴一新的儿童时不时弄出几声欢乐的炸响,男人们忙完了打糍粑杀年猪等必办的事情,正聚在牌桌上消受年头岁尾的闲暇,女人们则忙于打扫卫生洗濯衣被。此刻,有人荣归故里,儿童便一窝蜂赶去讨糖吃,这是风俗。阎钦学正给小家伙发糖粒子,感受一种久违的氛围,年珍表姐突然一阵风似地卷进屋来,说:我就晓得钦学会回来,果不其然。”又连打了几个哈哈,把手里紧捏的东西往阎钦学手里一塞,腰,立刻比进屋时直了许多:总算把帐都还清了!”清瘦的脸上,笑开的嘴半天合不拢去。

年珍表姐的确凑巧。过去单身时阎钦学年年回来,在省城安家后,一年一度的探亲假变成了四年一次的探父母假。父亲前些年去世后,母亲每年都去城里住几个月,他回乡的次数已很少,有时回来一趟,也就停一两天。年珍表姐都几年没见了。

你数一数。年珍表姐满面春风地说。阎钦学开始没反应过来,年珍表姐的话很快让他明白她是还钱来了,便拍拍头说,我记得还过了。他以为是在部队机关那些大学生中间,扯扯衣袖就能叫对方掩饰什么事情。年珍表姐说:哪里还了?第二年我专门喂一头猪,想喂到两百斤卖掉,正好还清你的帐,不想人背时,猪才几十斤就发了瘟。后来,稻谷总是卖不起价,学费呀,做人情呀,油盐酱醋呀,开支越来越大。再后来收媳妇嫁女,年年办大事,手里总是没多的钱,拖得太久,你老弟千万莫怪哟!

阎钦学如今工资接近三位数,在心里,这钱早已作为扶贫资金送给年珍表姐了。迷糊装不过去,他便直接把纸包递过去,说:早就说过不要了,怎么你又…自古抵命,欠帐还钱。年珍表姐急忙上来死死按住他的手,直到把手按到荷包边,才又把腰站直。亲弟兄,明算帐。那年不是你借钱,老五命就没了!弟弟在一旁说:年珍姐最爱面子,不要等于杀了她。阎钦学还是推,她接过钱,转身塞进帅帅的手里,说:过两天接你们到我屋里去吃餐饭。推说要忙明天中午的团年饭,就快步往门外走,母亲和弟弟一家人留她吃晚饭,没能留住。

那笔钱,是什么时候借的?妻子晏藜是家庭兼长,丈夫借钱出去也不告诉她一声,关切的语气里富有不满的意味。我们若是早几年谈恋爱就好了。阎钦学先调侃后解释。那年我大学刚毕业,她的老五得了急性黄疸肝炎,要两百块进院──现在两千元只怕也进不了院。

帅帅将用橡筋捆好的钱拆开,先取出了一张五十的,接着是十多张十元的,最后是一些块票和角票。他在幼儿园学的数学知识派上了用场,数了一会儿,报告结果:正好是两百元。阎钦学盯着角票看了一阵,再看看晏藜,不说话。母亲说,你年珍表姐能把帐还清真不容易。晏藜的脸渐渐有些红了,机灵地将话题岔开:刚才说病的是老五,那么多小孩呀?

还有老六呢,叫幺姑。今年正月出的嫁。在厨房时烧茶的弟媳插话。

那…子太多了…晏藜嗫嚅道。

帅帅看着小朋友玩得眼馋,找母亲要了钱到小店里买摔炮玩去了。晏藜和母亲他们还在议论年珍表姐的多子女和家庭的窘境。阎钦学独自出了门,沿着藕池河边散步。此一时彼一时,刚回故乡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不想再听年珍姐的故事,那一切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看看风景,或许能恢复愉快的心情。他沿着干涸的河岸走,检阅着身旁正晒太阳的杨树,刚想起小时候爬上树捡蝉壳卖钱的往事,思维突然又陷进了关于年珍表姐的记忆里。

阎钦学想起了小时候在年珍表姐家睡过的床,床很简陋:两头用土砖砌一道矮墙,中间架着一些杨树棍子,上面铺了些稻草,盖一张烂棉絮,凹凸不平,睡着拱背,十分不舒服,那晚阎钦学几乎通宵未睡。失眠的记忆烙在心中,他终身难忘。

大约是1975年的事了,阎钦学那年十二岁。一天傍晚,表姐夫来请妈去,说是政府提倡计划生育,年珍表姐有了一女一男想结扎,死活不同意,认为一个孙子不保险,还要他生一个男孩,婆媳吵得不可开交。母亲就带着阎钦学热心地调解矛盾去了。阎钦学跟妈妈还没有进屋,就听见年珍表姐在顶婆婆的嘴:前世欠了你肖家两个崽的帐啵?”屁话!我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能活几年?多生一个崽还不是为你们好啊…”婆婆马上怒斥年珍表姐。

儿多母苦,老话讲得很实在。年珍姐想晓之以理。

两只羊是放,五六只羊也是放!生十一二个的堂客我也见过,没看见累死?

原来,年珍表姐的婆婆年轻时生过一个男孩,五岁时淹死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表姐夫是养子,性格老实得近乎木讷,让阎钦学的母亲去劝当事双方,就和阎钦学一起睡下了。表姐夫请阎钦学的母亲来,一是因为是亲戚,二则因为她劝架有些名气,那回队长堂客因为怪队长坚持原则得罪了人呕气,跳进齐腰深的鱼塘一天不起来,队长派人拖都没拖动,是母亲劝起来的。

那晚母亲却没能平息矛盾。母亲曾经解释说:队长和他堂客的架好劝,因为队长有道理他堂客没道理;年珍表姐的架不好劝,因为母亲也不知到底应该劝哪个为好,只好两边和稀泥。后来事情闹得越发大了,婆婆见年珍表姐真的要去做结扎,拿了一瓶农药当众喝了一口,口里兀自嚷嚷:老子让你去当你的先进,死了省心,懒得看你这个猪婆去劁掉!本来当中间派的表姐夫这时也开始劝年珍表姐,还得听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年珍姐最终屈服了。不过她婆婆也并未胜利:年珍表姐一连生的四个都是女儿。婆婆在喝农药抢救过来后的第六个年头,头腿一伸接受的领导去了,留下的负担都是他们两口子的。

杨树棍子搭的床似乎还在拱阎钦学的背,他不由自主地揉揉腰,叹了一口气,往回走。等着他的是弟媳烧好的蛋茶,三个荷包蛋,外加一勺白糖。晏藜不愧是中医院的护士长,颇掌握了些望闻问切。的基本功,问他:表情有些痛苦,人不舒服?阎钦学憋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坦白了:收了年珍姐的钱,不知怎么搞的,心里总觉得有点那个。

年珍刚才不是说要请你们去吃饭么?母亲策划道,刚刚我跟藜藜商量好了,钦学你们干脆和弟弟一起去她家跑一趟。

那是客气话,她实际上是怕我们去的。阎钦学马上打断了母亲的话。以前,年珍表姐每回见了阎钦学总是埋怨不去她家走走,他于是就去了一趟,结果弄得她措手不及,跑东家去西家借蛋做茶、赊钱称肉打酒;吃饭时,两口子不停地感谢阎钦学对老五的救命之恩,反复解释钱暂时没还的。阎钦学觉得他们误以为他是来讨债的,表示不要了,他们坚持说一定会还,现在是实在没办法拿出来,今后有了再还。再后来,年珍表姐见了他又客气地邀他去家里走走,阎钦学再也没敢去。

再困难的人家,总得搞餐象样的年饭吃。明天中午到她家里吃顿团年饭,你们两兄弟带堂客崽女去,我在家准备晚上的团年饭。母亲继续提出建议。

阎钦学说:专门回来与您老人家团年的,出去?再说,大年三十也没有串门走亲戚的习惯。

算是去还礼吧。你忘记了?年珍姐是大年三十生的,今年正好满五十五,你们给她去做个生日吧。母亲提醒道。她是最讲礼性的,我做生年年来。我们欠她的人情债呢。虽然你们是平辈,毕竟她年纪大,今年又是逢五逢十的寿。

年珍姐头发都白了,才五十五?晏藜很惊讶,放茶碗时用胳膊肘碰碰阎钦学:正好把这两百元钱做寿礼送回去。

阎钦学了解,晏藜的不愿下乡,还有她从小在省城长大不习惯农村生活的因素在内,说得直接了当一些吧,她对农村人是有些看不来的,嫌弃他们邋遢,每回下乡也就在弟弟这里住一两天,不愿到别的亲戚家做客。阎钦学很高兴她此刻的态度有所转变。而且,记忆里也确实没有见过年珍表姐做过生日,觉得她生在大年三十实在可怜,做寿都不方便,没有再反对,事情于是定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母亲又补充说:你们别带崽女,年珍最爱面子的人,省得她为打发压岁钱发愁。

南洲的习惯,团年饭前每家一挂万子鞭,千门万户传出密集的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广袤的原野上,气势比城里的热闹还恢宏千倍万倍。次日去年珍表姐家途中,晏藜都听呆了,帅帅也乐得手舞足蹈。阎钦学忽又觉得,年珍表姐生于今天也是一种幸运,那么多鞭炮就象为她一个人放的,生日多热闹啊。昨晚他们换了环境很晚还睡不着,今天十点才起床。临行前帅帅硬吵着要去,他一哭,弟弟的女孩慧慧也闹着要走人家,劝也劝不住,过年也不能打小孩,只好都带着。

二十里地,单车骑了一个小时,快到她家时,阎钦学盯着弟弟单车龙头上挂的寿礼看了一阵,两瓶米酒一只雄鸡和两斤寿面无疑是符合做寿这一主题的,他担心地说:我们拿两百元钱,年珍表姐会不会不收?弟弟弟媳都说肯定不会收,年珍姐的性格就是那样的。晏藜说:那就买些好烟好酒。阎钦学想起报上披露的扶贫工作组下乡给贫困户送太阳神的笑话,卟哧一声笑出声来:送别人可以,对他们不合适。弟媳看见有个肉案在路边,说:干脆称点肉去,年珍姐喂的猪卖掉了,肯定没杀年猪。晏藜说那不象个祝寿的样子,也不合身份。争来争去,耽误不少时间。阎钦学一下也想不出买什么东西好,最后在屠户的怂恿下买下了肉案上剩下的那块肉,一称三十六斤多,掏出年珍表姐还的200元钱,还差八角。屠户很大方,说:今天过年,恭喜你发财,八角钱就能上能下马虎掉算了。

已经下午一点半,晏藜担心已经开过饭了,弟媳说农村的饭可不象你们城里那么依时。当他们穿过一长溜新楼房到达年珍表姐家时,晏藜猜中了,低矮的茅屋中,年珍表姐两口子正对坐在火炉边吃年饭,火炉上炖着一钵萝卜,桌上还有一碗黄芽白。两口子看见阎钦学他们时一怔,呆了几秒钟说不出话来。最先控制住情绪的还是年珍表姐,她先是用锅盖去盖菜碗,大约是觉得也没有必要隐瞒,又揭开了,操起围裙擦擦泪,连声说:这要不得,这要不得,我还没给婶婶拜年,你们大年三十来…。

年珍表姐接着准备出门,过年怎么也不能重演几年前借钱招待的一幕,阎钦学一把拖住了。弟媳将带的鸡杀了,又从阎钦学买的肉上割了一块瘦的,去菜园里砍了一些白菜,扯了几个萝卜和几根大蒜,炒了两三碗菜。阎钦学暗暗庆幸买肉的决定英明。很快,大家开始一起吃团年饭。

今天年珍姐你五十五岁,你们不把崽女们喊回来热闹一下?酒促话兴,弟弟带来的两瓶酒中的一瓶干底的时候,弟弟忍不住开口问。

初二来。年珍表姐装出一副高兴的表情回答。他们说,拜年做寿就在一起,我说这样也好。

就一个崽,崽和媳妇没跟你们住一起?晏藜感到不可思议,也开口刨根问底。

媳妇嫌屋里欠帐多,早几年就闹着分了家,把帐都留给我们还,娘卖鳖的!姐夫喝着弟弟带来的米酒,不一会儿就舌头发硬,醉意浓浓。年珍表姐擦了擦红红的眼睛,埋怨地说:老倌子,过年过节,又有客,莫发牢骚。反正我们两个是前世欠了肖家的帐,欠了崽女的帐。

别个生千金多的,都发了财,你们其实也可以发财的。弟弟说。

这话的意思,阎钦学和晏藜茫然不知,问是怎么回事。弟媳抢过话头道:如今,乡里人都是收男家一万块钱的彩礼,打发五千块钱的家具,你们都打发出去做什么呢?

年珍姐说:那叫要钱不要脸,我和老倌不想把女儿当摇钱树。女儿一嫁过去,屋里就欠帐,我们心里会不安,比自己欠帐还不舒服些。

年珍姐又挤出笑脸来说:你们也别可怜我们,帐总算是还完了,这个困难年一过,相信今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大家都附和说对对对,会好起来会好起来。

吃完饭坐了一会儿,阎钦学说要早点回去吃晚上的团年饭,起身告辞。他们夫妻俩在房里议论了几句,由表姐夫陪客人坐,年珍表姐则出门去了,弟弟猜她是去借钱打发小孩,大家于是决定突破醉眼朦胧的表姐夫的防线走人,结果被发现了,他死死拖住阎钦学的自行车不放。这么一争一吵,引出好些邻居看热闹,阎钦学他们渐渐被观众围起来了。

一杯茶的功夫,年珍表姐回来了,给帅帅和慧慧每人打发十元压岁钱。她的儿子和儿媳听到了,跟在她后面来了,笑脸溶溶地说,家里的年饭才刚开始,接贵客们去喝一杯酒。阎钦学叫晏藜挤出人群,将帅帅的十元钱悄悄放在饭桌上,坚持离开。年珍表姐的儿子儿媳热情得过份,开始拖他们两口子。阎钦学和晏藜对视一眼,想说一句话,又都有些犹豫,这时帅帅开口了:你们别拖我的爸爸妈妈,去拖你们自己的爸爸妈妈呀!

年珍表姐的儿子和儿媳面红耳赤地松开了手。自从皇帝的新衣被剥去以来,人世间很多不通情理的事情,最终都结束在无忌的童言里。

回城后,阎钦学和晏藜将这次回乡的感受反来复去议论了好几天。心情刚刚平复一些,忽然收到了弟弟的信,里面夹着十元钱,说这就是年珍表姐那天打发给帅帅的压岁钱。信上还说,阎钦学送去的那块肉,年珍表姐初五给母亲拜年时又送回来啦,熏得焦干的。

战士文艺1998年第4期,收入吴春安文集藕池河边人花城出版社1999年7月版。

简介吴春安,笔名尚笑、吴戈,1963年生于湖南省南县,军校本科毕业,工学士。系原广州军区后勤部油料上校军官,二等功臣,广州军区知识竞赛冠军,广州军区后勤部手枪射击第一名,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2001年从事证券投资分析,业余坚持文学创作与学术研究,人生成果横跨军油、军事训练、新闻采写、文学创作、谱牒研究与编纂、歌曲创作、书报刊、股市评论、儒学研究、旅行和命名,著述达900万字,是典型的复合型人才,另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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