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散文父亲三章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19-11-10

一、父亲的锯

父亲是木匠,锯子、斧头、凿子、刨子、墨斗等工具一应俱全。我最喜欢锯子,因为它有好几种,长短不一,尖尖的齿子就像一长溜儿整齐的钢牙,锯起木头来,跟我咬馒头一样轻而易举。还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锯子,跟一张弓没有什么两样,只有弦是一根刻了无数凹槽的钢丝。父亲说,那是用来雕花的。

在锯木头前,父亲会用尺子量好长度,再用扁铅笔画上记号,接着用墨斗绷出一条条笔直的黑线。小时候,我是父亲绷黑线的好帮手,只要按照他的命令找准记号,摁紧线头就可以了。父亲开始锯木头的时候,我就拿着墨斗学着他的样子,在其它木头上绷来绷去。父亲看到我要乱了他的章法,就会大声呵斥,“去一边玩去!”拿着墨斗我就会跑到房子的前面,继续在墙上绷起黑线来。

十多岁的时候,父亲也会让我帮着锯木头。如果不亲自动手,我还一直以为锯木头是件挺浪漫的事情。父亲一只手握住锯子,另一只手按在木头上,把握住方向;我双手握住锯子的另一头,随着他的节奏来来回回地用劲儿推拉。我总是太心急,节奏不自觉地就快起来。谁知没多大一会儿,我就气喘嘘嘘、汗流满面,手脚都酥软了。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父亲就给我讲起拉锯子的诀窍来:“要匀着用劲儿,不紧不慢才行,脾气急了是干不长的。”

再锋利的锯子,用得久了也会钝。发钝的锯子锯起木头更费劲,这时候,父亲就会“罚锯子”。他找来一尺多长的废木棍,将一头削尖后牢牢地钉在地上,在另一头的圆心处,用锯子锯出一条二指深的缝隙,再把锯条锯齿朝上卡在缝隙里。然后,坐在地上用钢锉一个锯齿一个锯齿地打磨。我觉得父亲打磨锯子的认真劲儿,就像是电影上打仗的战士,在战斗间隙仔细地擦拭自己的枪支。

家里的家具都是父亲做的,大衣柜、八仙桌、矮饭桌、高椅子、小凳子一样都不少。当然,还包括我儿时的一些玩具。那辆装有三只木轮子的学步车,我不知道是怎样做成的,但冲锋枪、驳壳枪都是在我的眼底下被神奇地锯出来的。父亲在一块木板上画好枪的样子,一会儿用长锯,一会儿用短锯,一会儿用弓锯,木头枪就做成了。那些木头枪惟妙惟肖,既有准星,又有扳机,让我的小伙伴儿们羡慕不已。

十多年前,只有五十四岁的父亲患病离开了我们。我没有继承他的衣钵继续做一名木匠,他的那些木工工具,就被闲置下来。去年腊月二十四打扫卫生,母亲说:“去找把锯子,把院子里的那些木头锯一锯,放到厨房好烧地锅。”我找出一把父亲的锯子,上面沾满了灰尘,锯绳松松垮垮,锯条也锈迹斑斑。当我锯木头的时候,它是那样笨拙,似乎木头比它的钢牙还要坚硬。

“要是父亲还在,它一定还是锋利的!”想起父亲,想起他打磨锯子的样子,想起他神奇地为我做玩具,也想起他的拉锯诀窍。时光将我们分开,阴阳两隔,睹物思人,禁不住黯然神伤。也许,生活就是父亲的那把锯子,它将大同小异的木头,锯成了千姿百态。那些滑落下来的木屑,就是我凌乱的记忆……

二、给父亲打领带

父亲一辈子没有穿过西装。

春秋天,他穿浅灰色的中山装;夏天,他穿短袖衬衣;冬天,他穿深蓝色或黑色的中山装。这些衣服,都是母亲在村子里的裁缝店里,让人家量身定做的。

父亲说:“西装有什么好?冬天坦胸露怀,一点儿也不暖和。下地干活儿也挺碍事,洗啊,熨啊,不是给咱农村人穿的。”

父亲出生于194 年,做过小学教师,当过木匠,搞过建筑工程,也走南闯北了几十年。至于他对西装的偏见,我觉得大可不必。

5 岁那年,正在外地忙碌的父亲带病回到了家里。他这一病,就没有好起来,整个下肢完全瘫痪了。医院确诊的名字叫“多发性骨髓瘤”。医生告诉我们,这种病是一种绝症,治不好。

在父亲病重在床的日子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一直期盼着有一天能好起来。

“我看西装也挺好看!你看你振兴伯都穿西装了……”被病痛折磨得少言寡语的父亲,在一天晚上,突然对守在床前的母亲、姐姐和我饶有兴趣地说起话来。

“等你好了也给你做一套!”看见父亲有了精神,姐姐急忙答话。

“再买一条领带,我会打!”我继续着姐姐的话。

“是啊,我还没有穿过西装呢,也不知道好不好看?”父亲有些忧虑,“别人穿好看,我穿就不一定吧!”

“一定好看!”我们几乎异口同声。

“那我的病什么时候好?都一年了,我怕是不会好了。”

“医生说养养就好了……”母亲给着父亲答案。

“都是哄我!这话你说几百遍了。”父亲的脸色难看起来,对母亲的话很是反感。

母亲默默无语了。父亲有病后,母亲一直都是这样,父亲一发火,她就不再说话,也不计较。很多时候躲在另外的屋子里悄悄叹息和掉眼泪。

“病好了就给你做,不行的话,咱做两套,替换着穿。”姐姐安慰起父亲。

从这以后,父亲隔三差五就会说起他的西装来,好像小孩子盼望着过年可以穿新衣服一样。

父亲走得很突然。有一天刚吃过早饭,他就离开我们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姐姐哭着去给父亲买“寿衣”。母亲叮嘱着:“如果有卖西装的,最好买西装。你爸一辈子也没穿过西装……”

姐姐去了很久才回来。随行的姑姑说:“跑了好几家商店才买到西装。人家说,现在还不到换季的时候。”

农历八月初三,天还热着呢。

在堂兄堂弟的帮助下,我和哥哥给父亲穿上了西装。当我拿起领带,准备给父亲打结时,颇懂礼仪的执客拉住了我:“孩儿啊,不能打结,你不能让你爸带着‘结’走啊!”

那条领带,我只好简单地绕过来,搭在父亲胸前。

转眼间,父亲去世已经十多年了。西装也成了我的平时衣着,只是我很少打领带。因为,每一次拿起领带的时候,我就会想起给父亲打领带的那一幕:除了没有给父亲打好领带,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好。

三、父亲命中没有我

清晨,我被神色慌张的母亲喊醒:“快去给你姐姐打,你爸看样子不对劲儿!”

我翻身下床,往哥哥家里飞快地跑去。那时候的农村,很多人家还没有安装,我家里也没有。

当我打完从哥哥家跑回自家的屋子,里面已经挤满了人,脸上都挂满了泪花,啜泣不止:伯父、叔叔、堂兄、堂弟……村医立冬大哥正在按压父亲的胸口,给他做人工呼吸。我的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喷涌而出。

父亲患病瘫痪在床一年零三个月之后,还是离开了我们。日夜守护在他身边的我,并没有。

安葬过父亲,母亲满脸后悔地跟我谈起父亲去世那天的事情:“都怨我了,不该让你去给你姐打!”

我很不解,安慰着母亲:“这不应该吗?”

“不应该!”母亲很坚决,遗憾中充满歉意,“一是在你爸要走的时候,你一出去,他的魂魄就随着你走了;二是你出去了,没能见上你爸最后一面。看来,你爸命中没有你啊!”

对于母亲说的“你爸命中没有你”,我倒不在意。我觉得都是“迷信”,是没有什么依据可以考证的。那是1997年农历八月初三的事情,我还没有结婚。

十多年来,母亲常常跟我谈起她一次又一次梦见父亲的情景,而我竟然一次也没有梦到父亲。每当这时候,我的心就酸楚不已:难道父亲的命中真的没有我?竟然连一个梦都不给我。

想起那些书本和影视上的情节,许多人在弥留之际都会坚持要见到他最想见的亲人,只有那个人出现,他们才会溘然离去。也许,父亲与我的诀别,才是真正的生活吧。

安慰着自己的心灵,却阻止不了思考更多的缘由。也许,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是我不愿记起那段痛楚迷茫的岁月;也许,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也如我一样,不想让我在有他的梦醒后,揭开那块结痂的伤痕。

父亲命中没有我,因为我是他生命的继续,他就是现在的我,陪着母亲继续行走在茫茫的人世间。

共 2940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是一篇回忆父亲的文章。虽然写了三件事,却胜过千言万语,让人感动得流泪。锯子是父亲的“武器”,用它给我做出了令人羡慕的玩具,也教会了“我”生活中的哲理,让我睹物思人;父亲的愿望是穿一回西装,然而生前没有如愿,虽然在离去后穿上了,但是在“我”的心中永远是个“结”;日夜守候在父亲身边的,却因为去给姐姐打,而没有“留在他最后的目光里”,母亲的那句“你爸命中没有你啊!”,是“我”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痛”。语言朴实无华,真挚感人。推荐欣赏。【:北极主人】

1楼文友:201 -0 -21 09: 2:20 作为一个经历过与亲人生死离别的人,我也流泪了。那份真挚感情的共鸣,拨动我了的心弦。

回复1楼文友:201 -0 -21 10:01:50 谢谢您的审核和按语!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如此,都要经历生离死别的疼痛与无奈,能引起您的同感,我既心酸又感动!祝大家一路走好,做个 性情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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