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为何成为与杀死一只知更鸟齐名的平权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19-11-11
在1994年出版后,《雪落香杉树》不仅夺得了笔会 福克纳奖,还成了超级畅销书,销量达到数百万,并被改编成由伊森·霍克主演的同名电影。
《雪落香杉树》英文版
在美国当代文学史上,有一本书堪称传奇。它叫《雪落香杉树》。
乍听起来,《雪落香杉树》很像一部日本小说。初读小说时,不少人依旧会有此种感觉。小说的叙事绵密,语调轻柔,时时有大段自然描写,很有一种“物哀”的情致。然而这本书的作者戴维·伽特森,却是一个地道的美国人。
写这本书时,戴维·伽特森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处女作《雪落香杉树》用去了他十年的时间。在1994年出版后,《雪落香杉树》不仅夺得了笔会/福克纳奖,还成了超级畅销书,销量达到数百万,并被改编成由伊森·霍克主演的同名电影。这本书如今已有三十多种语言的译本,它的中文版也在今年问世。
《雪落香杉树》的故事发生在1940年代珍珠港事件前后,美国西海岸城市西雅图附近一个香杉积翠、草莓遍地的小岛上。不少日本移民渡海而来,在那里安家落户。但宁静的小岛上涌动着种族主义的暗流,那些干着最脏最差活计的日本人被视为“非我族类”,珍珠港事件带来的仇日情绪更使得他们如坐针毡。很快,这些日本人被以“战时安全需要”的理由关进了集中营。
故事以小岛上的美籍日裔居民宫本天道被控谋杀居民卡尔·海因的案件开启,以不断闪回的方式回溯几对人物命运复杂交错的前史——一对青梅竹马的跨种族恋人,一桩被偏见与战争复杂化的土地交易,几个被战场改写性格与命运的士兵……虽然《雪落香杉树》的语调节制轻柔,但其背景与议题却很宏大,道德抱负也颇为明显。
戴维·伽特森说,美国文学史上鼓吹平权的经典《杀死一只知更鸟》给了他不少灵感。和《杀死一只知更鸟》一样,如今,《雪落香杉树》亦成了平权(尤其是亚裔平权)的经典文献之一,被收入美国中学课本,影响甚深。
或许是《雪落香杉树》的名头太大,伽特森之后出版的小说风评都远不及这部,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它们“都消失在了一堆积雪之下”。对于伽特森来说,这本小说是他的身份象征,是他身上最为重要的标签。作家与小说的关系也给人些许“爱恨交织”之感,他对它的态度似乎是既自豪、又不屑的。当然,这种不屑也属于那种对自己“曾经住过的某所房子”的不屑。就像所有其他的作品一样,它一旦付印,也就脱离作者之手,有了自己独特的生命。
近日,对戴维·伽特森进行了专访。以下为采访内容。
写一部小说像是经历一场令人头晕目眩的高烧
戴维·伽特森
:《雪落香杉树》的灵感来自哪里?
戴维·伽特森:记忆是一种特别的存在,它和过去的关系是微弱的。我可以肯定地说《雪落香杉树》是我在当高中英语老师的那些年写的,但除此之外,为什么它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它是怎么来的?我说不清楚。
我有一整箱子的笔记,发黄的纸页上有我潦草的字迹,但这些看起来都不够明确,不够可信。我的记忆和这些零碎、松散的笔记并不吻合。有时候我会记起一个画面,比如我的文字处理机上三英寸的显示屏,比如我用毯子把书桌三面围起来,让取暖器更好地聚热。但这些画面就像记忆一样,转瞬即逝,被不由自主的虚构所修改。
:这本书你用了十年时间才写完。是因为你当时在全职工作,所以用了这么久吗?还是因为这是一本难写的书?
戴维·伽特森:写这本书用了十年,是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要花在挣钱养家上。写小说是一件奢侈的事,因为它没有实用价值,更像是一种爱好或休闲活动。我那时候有很多课,还有一些需要带回家的工作。我有四个孩子要养,我需要养护好我们住的房子,以换取较低的房租。我们有一辆旧车要维护,漫长的冬天里,我要劈烧火炉用的柴。
不仅如此,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要怎样去写一本书。我重新开了好几次头。我需要摸索着解决碰到的问题,不断地修改、删除、重写。但我并不着急。我不认为这是一件我必须很快完成的事。我只是在玩,在享受着写作的过程。如果我不打算出版它,有什么需要着急的呢?
:小说的结构很特别,以一场谋杀案的庭审开始,然后故事闪回到十年前的校园爱情、土地所有权纠纷和种族矛盾。许多闪回以及多视角叙事,让故事缓慢、富有悬念并且充分地展开,使阅读这本书成为一种沉浸式的体验。你是怎么决定采用这种结构来讲这个故事的?有什么别的书给了你灵感和启发吗?
戴维·伽特森:结构是我在写作中常常需要花很多时间摸索的东西。但因为有决心把它写好,我一直不断尝试,直到找到一种我认为合理的结构为止。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一次只需要解决一个问题,应对一个挑战。我会尝试一种方案,如果不成功,我就再换一种,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这是一个用决心武装起来的不断试错的过程。
但与此同时,写一部小说又像是经历一场令人头晕目眩的高烧。你就像进入了一个梦境,当你找到感觉的时候,你会体会到文字像礼物一样涌出时那种纯粹的快乐。
“有时候我的小说也会依赖刻板印象运转”
:这个故事设定在1940年代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你为什么会想在自己的第一部小说里挖掘这个时代的故事?
戴维·伽特森:我也不是很清楚。过去给人的感觉总是浪漫而神秘的,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住在西雅图附近的一个小岛上,珍珠港事件后,这里所有的日裔都被送到了集中营,不然就要离开美国。这是我们当地历史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不管作为一名小说家还是作为一个人,我都不得不正视它。
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呢?在一个更微妙、更私人的层面上,它对于每一个个体又意味着什么?因为具有强烈的悲剧性,它是一个富矿。对一个讲故事的人来说,它意味着我可以去探索这样一个世界,在那里,宏大的力量在运作,以一种人们无法掌控的方式将他们的生活淹没。
:你对自然的描写非常生动优美。在书中,自然几乎成了一个单独的“角色”,你不仅展现了它的力量与美,也展现了它的残酷。自然一直对你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戴维·伽特森:我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在西雅图。尽管如此——或许正因如此——我对于山川和森林有一种约翰·缪尔式的执念(注:美国著名自然主义者何作家);我受到海伦·奈灵和斯考特·奈灵《去过良好的生活》(Living The Good Life)一书的影响,对于简单纯朴的乡村生活心怀幻想。在“乡下”,我可以过一种不受资本主义和工业化侵蚀的生活;换句话说,我可以生活在一种和我的纯粹本质和谐一致的地方。作为一个狂热的幻想家、一个自然主义的政治上的信仰者,我想象我或许可以依靠自己的荒野生存能力安然度过世界末日。
之后,我在离西雅图坐船 5分钟、坐车 0分钟的班布里奇岛住了下来。不过有点讽刺的是,它今天已经成了一个越来越时髦的地方。我当时是给森林服务局打一份暑期工,住在朋友的拖车里。我用他们的火炉做饭,开辟了一块菜园,睡在放在地上的一块床垫上。很快,岛上的树木、田野、海滩在我眼中都有了一种乡野的神秘感。
这种浪漫主义弥漫在《雪落香杉树》中。它有大段大段的自然描写,对天气和农事深感兴趣,对“卑贱”岛民的风俗习惯多有关照。这一切,都是透过一个城市男孩对于乡村生活的想象写出来的。
二战期间,日裔美国人被送往美国与世隔绝的“重新安置中心”,即实际上的集中营
:小说的一个核心主题是种族问题,明确地说,是对日本人的歧视。这是美国历史上已经被很多人遗忘的一章。你为什么觉得重新发掘这段历史是重要的呢?
戴维·伽特森:美国文学中那些关于种族问题、偏见与平等的经典小说,不可避免地都要受到仔细的审视。在有些书里,情况就好像是一个盲人在指路。在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吉姆这个人物看起来常常像是一场歌舞表演中的定型角色;斯托夫人的《汤姆叔叔的小屋》充斥着对于黑人的有害的刻板印象;在哈珀·李的《杀死一只知更鸟》中,黑人需要依靠白人才能行动。
我想说的是,《雪落香杉树》的作者也犯了这方面的错误。虽然他的意图是好的,但是他戴的眼镜是不合格的。因为白种人的认知匮乏,有时候我的小说也会依赖刻板印象运转。这种挣扎是将要伴随着我们一生的挣扎。
如果可以将一本书比作一个人的话,《雪落香杉树》会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白人男性,充满了理想主义,虽然他是盲目的,但他还是会做一些好事。我无法讨厌他。他精力充沛,动力十足,不断地在“熵”这个庞然大物上面打洞。这不是一种最坏的存在。
:表面上看,《雪落香杉树》是关于日本夫妇宫本天道和宫本初枝的,但是渐渐地,我们会发现故事的重心转向了伊什梅尔·钱伯斯,我们意识到他才是故事的主角,因为书中关于他的转变的描写是最完整的。可以说这本书是关于“蜕变”的吗?这种关注焦点的转变是你有意为之的吗?
戴维·伽特森:我对《雪落香杉树》的记忆,仅仅是我即将步入三十岁时的一些碎片记忆。这是一个雄心勃勃的新手,他充满了自信,极为浪漫主义。他想象写作是他的召唤,他本人就像一个僧侣。我认为我可以通过写作拯救世界,它的开端就是我二十多岁时开始写的《雪落香杉树》。
你可以说这是一种气质、一种性格、一种感性,或是某种神经紊乱。不管你给它什么名字,它明显地体现在了小说中。它体现在它的人物与情节中,体现在它的氛围中;虽然小说的总体氛围是缓慢的,但它同时又有很高的压强,每一页纸都被道德力量所驱动。你可以说结果它成了一部“道德小说”,它在追问什么是正确的事,它的核心是反对自利的。
完全未预料到这本书的成功
:这部小说在美国和美国之外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种成功是你预料过的吗?你觉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被这个故事吸引?
戴维·伽特森:这是我完全没有料到的。我只是住在一个小岛的破屋子里的无名小卒,在美国的出版中心纽约三千英里之外。有谁会在意我这本写了十年的书呢?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受欢迎。也许人们最终只是想要读一个好故事,想要觉得受到了吸引与感动。他们想要去同情。他们想要某种让他们感到不安的冲突,并看到它以某种方式获得解决——某种不那么完满的方式。他们想要一个不仅会提问,也会回答的故事。他们想要一个既让人忍不住延宕、又着急想要看到结尾的故事。他们想要感受能同时唤醒我们外在与内在世界的文字的力量。
:《雪落香杉树》是你的第一本书,也是你最有名、被读得最多的一本书。你认为这本书对你作为一位作家的影响是什么?它在你心中占据着怎样的位置?
戴维·伽特森:《雪落香杉树》在美国许多学校的必读书目中,上可以找到许多关于它的论文,巴诺书店有关于它的教程。它被不少卡通画家画过,在社区剧场里演过,而且它还被禁过。它有简写版,你还可以读到它的中文版、匈牙利文版、芬兰语版……它当然没有《第22条军规》那么有影响力,但它的流行已经足以让我既吃惊又难堪了。
《雪落香杉树》是我的身份象征:我是它的作者,它是我最重要、最鲜明的标识。我在它之后出版的小说都被它的持续影响力淹没了。它们消失在了一堆积雪之下,时不时才会被挖出来晾晒一下。
所以该怎么回答“你对《雪落香杉树》有怎样的感情”这个问题?大概可以说我是它的父亲、敌人、大祭司、受益人,我对它的感情或许就像你曾经住过的某所房子的感情。它是在我的控制之外的——从来就不曾被我掌控过。
《雪落香杉树》中文版
在这个时刻,我能够感觉到这本有关青春之恋、战争、正义与偏见的小说在让许多16岁的孩子头疼。这提醒着我,在它还是一个教师桌子里的一叠笔记时,我想着的是他们,这本书是为他们写的。
(:王怡婷)
生物谷灯盏花药业发展
生物谷灯盏花品牌
生物谷灯盏花素片怎么样
肠道菌群失调表现水果超市收银系统
小孩流鼻血怎么回事
上一篇:春秋散文父亲三章
上一篇:文字人生如山路在脚下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