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散文银镯外两篇

回乡探亲，为母亲买了一副上好的银镯。但我知道，什么样的东西也回报不了母亲的恩情！

——题记

一个家族所钟爱的，从外祖母的母亲那里开始，穿过大片的时光，留给我的母亲。她对那对银镯的珍爱饱含对母亲的忆念和对少女时代光芒的眷恋。母亲总在心境最好的时候拿出来端详。我小时候见过那对刻着龙凤图案的银镯，精美的工艺照亮人们的眼。记得有一次，酒醉的父亲将床头这对银镯无意弄落，叮当落地的声音瞬时击疼母亲，她就坐在一颗硕大的泪滴里了……

母亲从没戴过，她搁置不下勤劳的双手。那对银镯就用一层一层的红布包着，放在枕下。它一定给母亲很多的梦！我上学了。老师曾布置一篇题目叫作《母亲最喜欢的……》作文，她不断提示我们说，母亲最喜欢的是儿子。于是，伙伴们就纷纷写下母亲如何疼爱自己的文字。唯有我的作文例外，我写到母亲最喜欢的银镯！母亲知道了，就给我讲那对银镯的事儿：

很多年前，外祖母的父亲从青海向关内贩盐，结识了一个青海有名的银匠。他耗费许多银两，托付银匠精心打造一对银镯，作为聘礼献给外祖母的母亲。外祖母的母亲在外祖母出嫁时送给外祖母；外祖母又在母亲出嫁时，送给我的母亲。“三代人的物件！”母亲说，这是世上最好的银镯！是啊，这对银镯凝结着几代人的情感，蕴着多少记忆和梦！

我的家乡在豫西一个偏僻的农村。因为家里弟兄太多而土地太少，贫穷和苦难始终笼罩着生活。父母没有念过书，却指望我们都念好书。想起我们兄弟拿着奖状飞奔着回到家，母亲欣喜着捏着我们的成绩单如同捏着我们的运命的样子，就止不住唏嘘！在那个时代，我的父母总是起早贪黑地挣工分。每到年底，村里张榜公布工分，父亲的工分总是别人的两倍，母亲的工分总和男人的工分一样多，我竟为此心中暗自骄傲！待到长大成人，我才觉到那些工分里面包含着父母多少的汗水和泪水呀！

邻里的孩子都早已下学了，都早已帮着父母种地了，而我的父母仍让我们上学去！那时还没有上大学的说法，祖上数代赤贫，更没有出门打工的指望。念书有什么用啊？母亲总对乡邻说：“要有用的！娃儿们不读书要后悔的！”于是，我们在母亲的呵斥声中，穿过晨雾，上学去了……

自小学至初中、高中，学费的开支越来越大。家里原本清寒，日子更为艰难。于是，父亲总在冬日大雪（农人歇工）之时，出门找活儿去了。母亲也是一刻不停地劳作着。即使深夜，为我们缝补衣裳时，多少次双手被针刺破，亦舍不得点上一豆灯火！

兄长们次第考上大学离开村庄时，父母总在欢喜中犯愁。我考上大学时，恰值祖母病中，父母已用尽手中仅有的汗水！再有三天就是我到大学报到的日子，我熟知父母和家中的艰难，只能在忧伤中叹息！第二天，很好的阳光。一大早，母亲就叫醒我，和她一起拉起架子车，载着粮食去集上。母亲逢人便说：“我五儿又考上大学了！”她一路说过去，我就觉得脸红。母亲说：“上大学不是丢人的事儿，有啥说不得哩！”在集市中央，母亲让我等她。她进了一家银铺，一会儿功夫就面带笑容出来了。对我说：“你放心上学去吧，路费有了！”我问：“哪儿来的钱？”母亲说，借李银匠的。一刹那，我在心中深深感激着李银匠！

时光如梭。我大学毕业后分配至省城，又在城里安家，日子渐入小康。有一次看到妻子买回一对银镯就忽然想起母亲钟爱的那对银镯，那可是世上最好的银镯呀！回故乡时，我就问起母亲来。母亲说，找不到了！见我不信，母亲最后才说：“那对镯子卖了！”原来是那年我上大学时卖给了李银匠！母亲说：“当时有点儿舍不得，原本想等你唯一的妹妹出嫁时给她的……”

今年长假回乡探亲，我在省城为母亲选了一对上好的银镯。但我知道，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也难以回报母亲的恩情！

·中秋月

你在哪里？

我打开所有的门窗和心扉，所有的门窗向你敞开，向你呼唤，月亮啊！

透过细细飘落的雨丝和柳叶儿，我感知云层后面你的存在。你在阴郁中沉思什么？你依着天庭的门框踌躇什么？

请出来吧，把你的光象白练一样注在屋宇上，注在草叶儿和我的心上。多少日子了，我和我的兄弟才象今天这样敞开心扉。请出来吧，把你的忧伤倾诉给大地情人，他正睁着湖泊的眼睛、怀拂河流的竖琴期待着你；高山伸着脖颈，岩石点着脚尖，海洋正以波涛的步履走近你……

临近午夜。所有的秋虫屏住歌声，所有的花朵摊开手掌，月亮啊！皓皓的中秋之月推开云幕，款款而出！

我凝视着你，细数你桂树上的叶子。你的仆人永远砍不倒那棵桂树，如同人间永远斩不断的情丝！还有你嫦娥——月亮的主人，你依着桂树弹着怎样的曲子？大地和所有的人听不到它，却因之而陶醉；玉兔停止奔跑，以怎样的一双纯净的目光凝视天下……

我的心轻轻跳动，如微风轻拂的柳叶儿。我的心刹那间沉下去——月亮啊，我凝视着你，可你看见我了吗？这个善良而忧郁的人！也许你看见了我。记得童年的月夜，走在林中道上，你追随我一直到无路可去的地方，心灵的边缘。我曾经告诉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说亦被你追随过。我曾在感激你的博爱之中，因嫉妒而伤心。

也许你看不见我。你在天空快速的飞行，无暇顾及土地上如同一粒尘埃的我。那么，请你接受我一个小小的请求：用你注下的白练带着我一起飞翔！我厌倦了尘世的羁绊，我永远在渴望飞翔啊！——既是流浪他乡，还会有你——天空的流浪者做伴！

一年又一年的中秋，我都凝视着你；一年又一年的中秋，你瞬逝的身影总擦伤我的心……

我想起一个人生之约的女子，总在时光的背面灿烂若花。请告诉我今夜她在哪家的庭院？我的目光越过一个又一个村庄，请告诉我，她在那盏灯下？她亦爱我，曾写下的诗章从天空垂到地上。如果真有天梯，请接来与我同住！

我想起一个农人，我拙讷的父亲，他一生都在劳动。如同 伐着桂树，他翻动土地。当 抽斧时，桂树的伤痕又弥合了；当父亲转身离去时，土地黄了又青了……天哪！生活的方式如此简单，以致更多的人想打破它！

我想起城市与乡村的距离。母亲坐在故乡的月下，心却在我身边。我想起你我同在月光下，却永远隔着一条河流；还有更多的人在不知名的河边厮杀……同在月光下，我们的肉体和精神如此相像，为何不放下武器，端起大碗，在月光下歌唱爱情和友谊？月亮啊，请用你温柔的手去抚平人们不安的灵魂吧！

中秋之月，我凝视着你——人类心灵共同折射的光芒啊！

·年夜忆父

年夜，在单位带班。窗外的鞭炮声点起我思乡之情。垂首静思，由于父亲过早的去世，割断了我与故乡的脐带，使我想起故乡便茫然无措！年年如此，内心总在为回不回故乡过年而矛盾，而挣扎。甚至，不知道我与故乡还有什么联系？

今夜，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记下父亲，记下他去世的情景——让痛疼击打心灵！也许，这将有助于我在城市里生活的自觉和清醒。

今夜，我为什么悲伤？

赶上一场桃花雪，我回到故乡。

这是豫西平原的村庄，被雪包围。河流凝咽，凌乱的树在天空下烧……只有雪片追我脚步的声音。

村边的禾场上，出现一个黑点，向我箭一般射来的，是我家的狗！三年了，你是怎样的生活？怎样还记着我？扑打着它身上的雪，泪水就下来了……

实在难以赘述过去的生活！在省城，父亲病危的电报，深深击疼我的被生活磨难藏匿的良心！我要回去，在你弥留之际，向你忏悔！你和母亲生养的儿子一个个鸟一样飞走，在孤独的大雪中，你在期盼和儿子一起回来的春天。

母亲激动着折身厨房为相见不多的儿媳忙活去了。你自床上吃力地撑起身子，叫我的乳名……父亲啊，我漂泊很久回到这里，回到你的床前！

老屋到处溢着你的辛劳。几串去岁的辣椒火苗似窜上屋檐，一堆玉米象浓缩的阳光。锄头铮亮的木柄倚着麦仓，每一粒麦子都在述说着你的辛劳……

母亲一直在流泪，执拗地要独自照顾你。她不经意地说出的事儿，让我唏嘘不已。去年冬天，我捎信要回去看你，你就接连几天蹲在村边的禾场，看官路上过往的人。第三天午后，当你看见一辆车折向咱村，你却转身回家，端坐在老屋里的大椅上，等待儿子回家。你是父亲，你不会象母亲一样当儿子面说着思念的话，你总把这种情感埋在心底！甚至，当儿子离开家时，你总要找借口，才去送儿子远行。我曾一度伤心，觉得你不如母亲一样爱我们。直到有一天，我无意听到你对母亲说：“咱俩老了，帮不了儿子的忙了。让他们忘了家也好，少点牵挂，好在单位工作，过好日子。”此时此刻，你的爱正如窗外的雪花，含蓄、深刻地弥满儿子的额头。

听说儿子回来，咱家的院落就热闹起来。讲的话题是关于你的，你从小的伙伴们——我的长辈们，说到你就抑制不住感情……

冬天来临了。在村人们歇息时，你却掂起小瓦刀或锯子，出远门了……父亲啊，你饱尝的苦难和辛劳为村人和田野所熟知！当哥哥们一个个长大，村人都劝你留一个做帮手时，你却坚定地说：我不偏心，都让他们读书……

邻里都为你的病犯忧了，你有好人缘。质朴、善良的父亲，直到你所有的儿子都读完大学并参加工作，你也从没有忘记土地，永远面对黄土！你对我们说的最多的话：“记住，你们都是农村娃儿，要踏实本分。”

你的病越来越重了，你仍吃力地向前来探望你的乡亲和我们的朋友寒暄。1994年阴历2月初十的清晨，你从昏迷中醒来，让我们全都来到你的身边，平静地说：“老天爷让我这辈子照顾你们，你们都大了，自己都能照顾自己了，我放心了。六强还在新疆，让他别回来，路太远，太折腾。回来了，俺俩见不上面，都伤心。”你用手吃力地抚了抚我大侄子的头，你肯定还有很多话说，就长叹一声，永远沉默了！

享年六十岁！

出殡那天，天降雨雪。在落棺的刹那，我害怕了！父亲，如同整个宇宙只有你和我，身子悬荡空中。我害怕咱俩中的一个突然松手！而失声痛哭……如果说，此时的雨雪是天下的哭，也抵不上我此时心中的悲！

当夜，雨雪初霁。你墓旁的竹林肃穆。你最小的儿子亦从边防回来，你所有的儿子共守着一堆火、一轮月、一座坟。没有言语，只有细微而迂缓的唏嘘，直到天边亮起一道永恒的安详！

共 895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三篇散文，作者充满真情，感人至深。银镯，说的是母爱；回忆了母亲那对家族所钟爱的的银镯，母亲卖了银镯给儿子筹备上大学的路费，儿子毕业后在省城为母亲选了一对上好的银镯，但他深知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也难以回报母亲的恩情！中秋月，文章意境较深，作者通过对月的深情诉说，想起一个人生之约的女子，想起拙讷的农人父亲，母亲坐在故乡的月下心却在自己身边。年夜忆父，记下父亲，记下他去世的情景——让痛疼击打心灵！深情的文字，。 （：秋觅）【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22615】

1楼文友：201 - 19:46:08 这三篇散文，作者充满真情，感人至深。银镯，说的是母爱；回忆了母亲那对家族所钟爱的的银镯，母亲卖了银镯给儿子筹备上大学的路费，儿子毕业后在省城为母亲选了一对上好的银镯，但他深知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也难以回报母亲的恩情！中秋月，文章意境较深，作者通过对月的深情诉说，想起一个人生之约的女子，想起拙讷的农人父亲，母亲坐在故乡的月下心却在自己身边。年夜忆父，记下父亲，记下他去世的情景 让痛疼击打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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