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地漫过繁茂的枝叶与花蕊

文章来源:中山文学网  |  2019-09-18

摘要:如果奶奶活着,知道现在的我,一定会替我往回想,替我穿上大红棉袄,坐上乡间的牛车,嫁给她为我精挑细选的丈夫。我就是乡间的妇人,和我的男人在田间挥汗如雨,还有我的孩子,他们是太阳的光斑,晃花我的眼睛。

阳光好的时候,母亲督促我,到外面坐一坐。我愿意这样,独自坐在院子里,心绪自由地漫过繁茂的枝叶与花蕊,伸向一个个未知的地方。雨天也好,夏天的雨绵密,清凉,雨水顺着玻璃窗涮涮地往下流时候,我也想变成雨,流出去,流到任何地方。

母亲忙着,不忙的时候会过来和我讲话。我会顺着母亲的思路走,母亲找不到我的思路,这使得她的表情看起来茫然,焦虑。

母亲始终对我另眼相看的,她有时候会怀疑,我病成这个样子全是书惹的。

母亲以前不指望我什么,生病之后更不指望了。母亲从前不指望我雨天收被子,抱柴禾,一旦下雨了,她会往家跑。那时候,母亲多健康啊,跑得飞快,院门咣的一声响了,吓得我一下子从书里钻出来,从窗子探出脑袋。母亲动作麻利,口齿也麻利。她会嘟嚷,看吧看吧,看成书傻。

我被母亲叫过书呆子,书虫,现是书傻,书傻一说听起来很有创意。母亲将我的称号步步升级,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书呆子,书虫,书傻,在放大镜底下过一遍,没有本质的区别,母亲不过是选择了不同的字眼儿在不同的氛围当中表达着相同的心情罢了。母亲常和人家说,她这二丫头就是爱看书,看起来成宿不睡觉,生生把眼睛看坏了。听母亲的话音儿,她是把坏眼睛当好事说的。上高中时,我乐呵呵地戴上眼镜,算是对母亲的交待,大院里一帮孩子,戴眼镜的只我一个。

现在母亲不这样说了,想说什么的时候思量了之后才开口。

身上的痛少一点时,我会写几笔。不知道写什么,想的很多,写出来的很少。不能往深处想,一想就感觉掉进了黑洞。写几个字,然后署上日期,盯着日期看一会儿,想想它真的不能代表什么。一切变得空泛,时间只是日历牌上的纸片,一天撕一张,撕下来信手丢了,没有意义。我总是想到意义,活着的意义,读书的意义,写作的意义。

一个曾在一个工厂里上班的朋友说,搞文字的人没什么用。他说得波澜不惊,害得我也波澜不惊。他言之凿凿,即使我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他对质,都不能改变什么。我放弃和他争论。从前我们会吵,现在我不吵了。石头和石头撞在一起才会闪出火花,我们不是石头了。不是石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不知不觉的。原来他不会说这样的话。原来,他弹得一手漂亮的吉它,有磁铁一样的嗓音,我们曾经在一起,在异乡的、冬天的夜晚,坐在广场的石阶上,一起回忆,对着黑洞洞的夜空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后来坐在酒桌上,酒的作用才能使他回到从前不用酒也能沉醉的状态。时间改变了我们。

奶奶说,找个婆家吧。奶奶坐在老屋前面的石磨旁边,低头纳鞋底儿,夕阳的余辉打在她的脸颊上,安逸,甜蜜。她另外的孙儿孙女听了她的话一齐转向我,欢笑着等我点头。他们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孩子,我长到18岁才出现在奶奶的面前,18年的光阴是一本厚厚的书,奶奶一个字还没有读过它。

我笑着看着奶奶,奶奶笑着看着我,我和奶奶,更像两个陌生的亲人。

奶奶是挽着发髻裹着小脚穿着掖襟小褂大裆裤子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出现在我的眼前的。在照片里看过奶奶,平面的奶奶和立体的奶奶完全是两回事儿。相见的一刹那,用不着任何铺垫,她就是亲人了,我的生命从她那里开始,我们的眉梢眼角都有对方熟悉的气息,那是天生的缘分,注定我们相爱。

睡在奶奶破旧的土屋里,息了灯,小小的窗子透不进一点亮光,冷风从门缝里往里钻,我往被窝里钻。和奶奶说话,说小时候,说妈妈,哥哥,小妹,说那些想起来和没想起来的事,越说越睡不着。然后求奶奶跟我走,奶奶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村庄,一眼望不到边的鲁西南平原,严严实实地包围了奶奶。奶奶笑,说不。这件事,就像奶奶希望我在老家找婆家一样不可能。

和奶奶相处的那段时间,我着迷一样地跟在奶奶身后,奶奶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奶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很有规律。白天,奶奶去河湾里捡柴禾,家里不缺烧的,奶奶喜欢这样。奶奶的小脚颤颤巍巍地走过麦地,经过水塘,老槐树,坑洼不平的黄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奶奶,像活跃在琴键上的音乐家的手指,凑出来的美妙曲子恒久地回荡在寂静的乡间。

如果奶奶活着,知道现在的我,一定会替我往回想,替我穿上大红棉袄,坐上乡间的牛车,嫁给她为我精挑细选的丈夫。我就是乡间的妇人,和我的男人在田间挥汗如雨,还有我的孩子,他们是太阳的光斑,晃花我的眼睛。

入夏开始,花园里的百合开了,后窗外爬在木杖子上的喇叭花也开了。

喇叭花像百合,比百合小,形状酷似喇叭而得名。喇叭之名,非常形象。百合也类似喇叭,不过,不叫喇叭叫了百合,是取其开了又合、合了又开之意,百合的花形确实婉转,勾连,因其巧,也流于圆滑,不似喇叭花开得直接,畅快地伸个筒出去,伸出去便不改了,坦荡荡的。相较之下,我更喜欢喇叭花。

喇叭花的颜色比百合多样,淡红,紫红,紫蓝,粉红,纯白,浅藕荷,等等,花筒皆是白色,花边各异,混在一起开时,热热闹闹,不分你我,误以为一母所生。喇叭花开在夜间,更深人静,顾自地吹响一个个小喇叭,太阳刚刚露个头儿时吹得最响,最娇嫩,也最鲜亮。有时间就多看一会儿,一等太阳上了半天,她便花身一扭,遮了颜面,倏忽一下去了。

喇叭花还有名字,爬山虎,牵牛花。后两个名字响亮,威武,凭着那一朵娇滴滴的小花,偏取了虎和牛的名字,应该是取其不知天高地厚之意吧。这也怪不得,喇叭花从一个谷粒大小的种子,拱出豆粒大小的芽,接着青葱一样地向上窜,逐渐蔓叶横生,一路攀援,上房上树,吝你多高,天若能伸下只手来,说不定就上天了。

喇叭花对生长的环境不挑剔,出了庭院,沟边路旁随处可见。花好看,叶子也好。心形的叶子,拽个好长的柄,叶面还滋润,阔绰。小时候出去疯跑,太阳毒时,常揪一枝遮去半个脸,感觉立时凉下来。大约那些未开的骨朵,仗着叶子护着,否则未及开,便被热辣辣太阳伤透了。喇叭花的种子呈黑色,硬梆梆的,熟了便蹦出去,遇上大风,便不知道在哪里安了家。有心的人提早地摘了,秋天时埋到地里,次年春上,春雨润上几天,太阳暖上几日,便见小芽冒出来。再早早地备些檩条,趁小苗疯长之前搭好架子,拉上铁线,忙上几日,夏天来时就有天然的花墙和凉棚了。

母亲觉得,凉棚还是实际的好。姨妈家的葡萄架,年年秋上结出黑压压的一层葡萄,母亲一直掂记弄棵小苗回来,一直掂记,一直也没实现。母亲日常掂记一些事,常被手边的事冲着,七拐八拐的,就没了踪影。

偶尔收到L的信。L在读大学,学美术专业。

L说,她的老师真逗,开运动会,给她班的四十八分之八个宝贝儿(男生)每人发一顶绿帽子。宝贝们一个个喜滋滋地戴上,开会时故意扎堆儿,绿得很有气势,迫使老师反过去求他们,行行好,还是摘了吧。

给L回信,其实就想写两个字,羡慕。不着边际的迷茫和痛苦写一次就够了,写两次就等于胡言乱语。

我的心态需要随时调整,做到不轻不重,不好不坏。同学同事,上学,恋爱,结婚,个个忙,我猜想着她们的忙,那是那是他们的忙,不是我的,很多另外的生活在远处发生,像天上的星星。

季节越来越美了,小院里的风也越来越美了,美得不忍心辜负。

共 2790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唯美素淡的文笔,字里行间流淌着对过往人生的回忆,如一首老歌,舒缓而经久不息。特别是作者对奶奶的描写,极有质感,有神韵,奶奶的善良淳朴芬芳飘香,历久弥新,氤氲飘来,感人至深。而作者的心绪於娓娓道来的文笔中情怀自现,看似波澜不惊的心绪实则流淌着一份忧伤,更多地流淌着作者对真善美的一往情深的追求,不改初衷,情有独钟。结尾“很多另外的生活在远处发生,像天上的星星。季节越来越美了,小院里的风也越来越美了,美得不忍心辜负。”尤其触动心灵。【 上善若水的心灵花园】

1楼文友: 12:12:02 真情唯美的文字,触动心灵,欢迎作者继续惠赐佳作! 师范大学文学院毕业,中学时代开始发表作品并获得中外文学大奖多次,语文老师,共和国先锋人物,全国多家图书馆特聘文化讲师,长期致力于古典诗词底蕴的探讨赏析和中华人文精神的传播。

经期延长什么原因

经期延长胸胀痛怎么办

痛经怎么调理的食谱

云南道地药材 灯盏花都有什么
风湿性关节炎的食疗
小孩咳嗽吃什么药管用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