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内心苍狼拉尼希姆歌散文

“拉拉尼希姆，伊呙拉拉拉哎呦，拉拉尼希姆，伊呙拉拉拉哎呦，吔！”这是一首藏语歌曲，我询问了唱这支歌的黑水县藏族民兵杨初、瓦斯学，以及人武部长唐永明、政委徐阳等，他们都会唱，可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黑水县藏族民兵杨初、瓦斯学等人说，他们很小时，寨里的老人们就这么唱，他们也跟着唱。他们也都问过老人们，这首歌到底是啥意思，可老人们都说，他们也不知道，就是唱，人人会唱。高兴时唱，离家时唱，孤独时唱，忧伤时唱。只要有黑水人的地方，就有这首《拉尼希姆歌》。

2010年8月20日上午，在仍旧处于严重地质灾害中的映秀镇，四川黑水县藏族民兵杨初、瓦斯学分别给我唱了一遍，我都录了下来。我听时，觉得了一种柔韧的忧伤。简单的曲调中，似乎有无数的愁绪，轻若蚕丝又异常尖锐。

他们说，这首歌叫《拉尼希姆歌》。

黑水县十几个村寨，分布在数十道山沟，人住在山腰上，生存所需，人人爬高坡渡悬崖，如猿攀树，如履平地。那里以农业为主，种的青稞、玉米、白菜、洋芋产量极少，要是拿出去卖，自家就没得吃了。黑水藏族虽族别相同，一道沟一座村寨间，语言相同，但音调、语意差别很大，相互间说话很难听懂，可是人人都会唱这首《拉尼希姆歌》，哪怕是婆娘小女子，只要唱起，再遥远的异乡，再艰苦、危险、、忧愁，都会烟消云散。

我想这首歌，没有明确的语言解释，只是一种音调，抑或只是以音调的变化来表达情感，成为黑水人的一种内心甚至灵魂中的声音。

中午饭后，唐永明、徐阳带着黑水民兵，扛着铁锹，穿过映秀镇中央铁桥，到新区楼房内外清理。8月14日晚上，因上游电厂外侧泄洪槽缺口，洪水冲过映秀新区后留下了大量黑色淤泥。我拿了相机，穿过铁桥，去映秀新区。

映秀新区耸立着一幢幢六层楼房，整齐漂亮。可街道及各幢楼房一、二层楼内却被污泥填满。伴着脚下的软泥浆发出嗤嗤的拔陷声，转过一道街区，我又听到了熟悉的《拉尼希姆歌》，从一片楼间传来。音调依旧有些忧伤，但听起来令人心神为之一振，心头的那些恐惧、不安瞬间无踪。

我看到了左臂上别着红底黄字袖标的“四川黑水民兵抢险救灾应急分队”。

我想，在劳动当中，唱《拉尼希姆歌》，对黑水人乃至这些黑水民兵来说，不仅仅是为了消困解乏，鼓舞士气，也用这歌声表达他们丰富的内心。

晚上，天空阴霾，机具轰鸣，洪水滔滔。岷江映秀段以上区域仍在强降雨，地震时震松了的山体由于雨水长期浸泡，再也站立不住，屹立千百年后相继滑脱，填入呈大“V”字型的岷江映秀镇、银杏乡、水磨镇、漩口镇等区域。

夜深了，塌方和泥石流处依旧灯火通明，机车忙碌，洪水浩荡，暴雨连续，如泼如浇。和民兵们同躺简易木板房里，我用无线卡，找到一些黑水县的资料：

位于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中部，为国家级贫困县，东南连接茂县，西南毗邻理县，西接红原县，东北与松潘接壤。总面积4165. 2平方公里。平均海拔 544米。境内群山屹立，山峦起伏，雪峰对峙，河谷深切。海拔在5200米以上的雪峰有4座，主峰峨大基（藏语意为“群山之父”）海拔5286米。与其并列的峨太密（藏语意为群山之母）海拔5257米，属季风高原型气候区，境内岷江上游三条支流黑水河、毛儿盖河、小黑水河等48条溪流形成纵横交错的系。现有人口5.8万，92%以上居民为藏族，居民们分别住在山沟半山腰上。再向前50年，居民大都住在山顶上，借以安身立命，防御外患。其中一些房子，修筑得比碉堡还要坚固耐用，村寨外，均设有瞭望塔楼，站在其上，通过一扇窗户，便可将览尽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一目了然。

“黑水”为藏语“措曲”意译。“措”指生铁，“曲”为水的意思，合起来，即生铁色的水。因岷江黑水县段河水色黑，故名黑水。

公元1747至1776年，清乾隆皇帝多次用兵大小金川，前后18年，皆因此地山势高峻，河流湍急，民风剽悍，易守难攻而遭失败。后启用傅恒等人，采取招降部分土司及部落的方式，最终各个击破，方才平定。

19 5年6月至19 6年8月，红军一、四方面军先后三次进出黑水，历时一年零两个多月，筹集粮食7000多公斤，并在芦花镇召开了著名的“芦花会议”。全国解放后，国民党残余军队与黑水少数土匪、土司等，凭借黑水天险，踞守顽抗，意图在黑水建立“陆上台湾。”先后两次抵抗了我人民解放军的进剿。贺龙、邓小平亲自点将，任命郭林祥为前线总指挥兼政委，采取东西合击、各个击破、分片清剿策略，肃清残匪，解放了黑水及周边藏区。

第二天早上，先是一阵纷乱，接着是点名，再后来铁锹碰撞，脚步声渐去渐远。映秀新区又是一片繁忙，穿迷彩服的，白色衣裤的（志愿者），还有戴大檐帽的（公安和水利武警），又在映秀新区内外清淤，或加固堤坝，清理迫使洪流改道的泥石流。

到旁边一家小卖店买香烟时，一位20来岁的川妹子问我：“你也是黑水民兵？又看了看我左臂上的袖标。笑着说，不像哟！”我说：“你知道黑水民兵？”川妹子抿嘴，干脆地说：“哪个儿不知道啊！”坐在一边吃早餐的，一位年过70岁左右的老人说：“‘5.12’地震时，黑水民兵就在我们映秀镇帮我们。”然后指着2010年8月14日特大泥石流肆虐过的映秀镇上游――老虎嘴说：“那山头上随时都会滚下来的十好几块大石头，就是黑水民兵弄下来的。还有在大雾中失踪的直升飞机，飞行员遗体也是他们最先从‘鬼见愁’抬回到映秀镇的。”

老人还说：“当年，就是被黑水民兵从自家房子里拖出来的。”说着，还放下饭盒，捋起左腿裤管给我看疤痕。嘴角抖着白米粒说：“黑水民兵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然，早在地下吃稀泥了！”

回到简易木板房，政委徐阳刚好在。

徐阳说：最初，他当兵最大的愿望是做一个上校指挥官。因为，他的爷爷先是国民党军的中校团副，起义投诚后，为人民解放军中校副团长，不久转业。他父亲也少小参军，离开部队时，也是中校。他呢，当兵26年了，现在是上校。到黑水县任人武部长前，在成都军区某集团军当过副连长、连长、试训参谋和教导员，后调任阿坝军分区军务动员科科长，2007年任黑水县人武部长，2009年2月改任人武部政委。现在，正团职四年，44岁，已面临着离开部队了。

说到这里，徐阳脸色有点黯然。

徐阳说他的梦想是冲锋陷阵，横马疆场，带着兄弟们，到战火硝烟中去历练淬火，可几年前，组织上却把他从集团军调任阿坝军分区任职。“一入人武部，安家又落户。”意思是说，到这一站，就别想再重返真正的演兵场和战场，成了一个没用的军人。

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县发生里氏8.0级大地震。汶川周边地区也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地震，阿坝州内也是地动山摇，黑水县芦花镇、扎窝乡等地部分民房倒塌，灾情严重。28日，接到成都军区抗震救灾联合指挥部命令，迅速组织民兵应急分队赶赴汶川映秀镇参加抗震救灾。徐阳说，“接到命令那一瞬间，只觉得全身轰地一声，像是血管全部炸开一样。”

不到半天，各乡镇专武部长即完成了100名民兵的召集任务。其中有些村寨地势高峻，不通车辆，专武部长就骑马上山通知。下午4点，民兵到人武部集合完毕。

徐阳没想到，比要求的多来了8名。一个个打着背包，装着糌粑、青稞酒。

在灾难面前，没有人愿意拿生命开玩笑，试探生命的深度和可靠性。汶川地震，伤亡之多，境况之惨烈，通过电视和报纸，几乎人人清楚，再加上余震不断，山体崩塌，危石乱飞，去到汶川，尤其是震中心映秀镇，危险可想而知。可这些民兵来了。

“让谁回都会伤谁的心。黑水人就这样的习性，崇武好侠，有戾气，更有正气。”徐阳说。

从黑水县城到映秀镇，徐阳在想：黑水人为什么踊跃冒险，到震中心映秀呢？是什么力量，什么样的心理，促使他们如此慷慨作为？趋利避害是天性，可这些黑水民兵，在灾难、伤亡威胁面前竟挺身而出，虽不是舍生取义，但也有着赴汤蹈火、舍我其谁的悲壮意味。

5月29日，按照成都军区抗震救灾联合指挥部的要求，徐阳、谭德春带108名民兵负责抢通都汶公路——震中生命线，仅1天，他们就完成了120米的道路抢修。 0日，又领受去老虎嘴排险，撬落危石，解除救灾人员和运载物资车辆危险的任务。徐阳带了8名民兵，从都汶公路映秀隧道一侧，迂回而上，刚到老虎嘴半腰，还没站稳，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声音特别尖利。徐阳抬头往上一看，只见山顶上飞来一群碎石头，密密麻麻。徐阳脑海里迅速想到一个问题：这次要死在这里了！

正在愣怔，有人喊，“快趴下！”徐阳下意识往地上一趴。只听一阵尖啸，石头贴着头发和耳边飞溅而去。过了一会儿，没有了锐啸声，徐阳抬头，没了飞石。站起来，喊那几个民兵名字。所幸，他们都好好的，胳膊腿儿都还在。徐阳长出了一口气。下午四点三十四分，他们已将老虎嘴所有危石撬落，唱着《拉尼希姆歌》，返回映秀镇营地。

那一次，徐阳是第一次唱《拉尼希姆歌》，开始不熟悉，跟着哼哼，一遍后，就可以放声参与合唱了。

1日，成都军区某集团军陆航团邱光华机组奉命将两名医疗专家送到茂县，返回途中，大雾天气，能见度低，再加上余震不断，山势峭拔，高压线纵横，不久与地面失去联系。直升飞机上，除邱光华机组5人外，还有1 名群众。

全力搜救！

当晚，徐阳、谭德春带黑水民兵攀上海拔27 0米的赵公山 号营地。

赵公山，岷山支脉，总面积28平方公里。境内奇峰迭起，怪石嶙峋，溶洞遍布，荆棘丛生。

徐阳带瓦斯学、罗尔基、杨初、恩泽尔雅、肖勇、罗希权等黑水民兵，以及来自军事医学院的 博士、贾雷丽博士、阿坝州公安局法医陈应全、四川省军区通信站王少华副连长以及阿坝军分区独立营士官陈鹏等人，快步向赵公山深处搜救。

搜救民兵身上仅带了一些糌粑、矿泉水和青稞酒。沿路，他们用砍刀劈开道路，用绳索攀越悬崖，翻过了10多座海拔在2800米以上的大山，涉过深涧50多道。正值六月天气，白天汗气如蒸，如遭火灼，晚上夜风飒然，凉意逼人。

一天夜里12点多，天气骤冷，下起雨夹雪。带的食品吃完了。民兵瓦斯学在搜索时，发现一根不知是那支搜索分队不小心掉在地上，已被踩进泥土里的火腿肠。瓦斯学抠出，顺手放进迷彩服兜里。晚上，大家饥肠辘辘，翻遍背包和口袋，也没一点吃的。点起篝火，瓦斯学拿出那根火腿肠，剥皮，用木棍穿起，放在火上烤热，大家围坐一圈，先是轮着嗅闻，再一人一点，吃黄豆一样轮流咬着吃。没水喝，杨初和罗尔基用捡来的矿泉水瓶子，一枚树叶一枚树叶接。瓦斯学、严木学、杨初、肖勇、何光等几个民兵抽烟，可香烟仅剩下几支，为了节省，一次只能点一根，传递着抽一口后，再掐灭，放在烟盒里，用塑料纸包住。

6月8日，天色将晚，他们上到一座山头上，发现了一座简易庙宇，全是用石棉瓦搭起来的。虽然简陋，但对于疲累了三天三夜的黑水民兵，不吝是三星级宾馆。

围着篝火，静默了一会儿，瓦斯学第一个先唱起了《拉尼希姆歌》，再后来，大家就都跟着唱起来了。，动情的歌声回荡在黑夜的赵公山。

躺下没多久，大家就都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徐阳只觉得身体一轻，惊魂稍定，徐阳才醒悟，又地震了。先前的庙宇差点坍塌，山顶正中裂开了一尺有余的缝隙。

徐阳说：“从那时开始，我真的喜欢上了这些黑水人，这些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则必胜，且非常团结，相互照顾，重情义、热心肠的兄弟和小伙子们。”

6月9日傍晚，他们搜索至4号营地，即大红崖。山势陡峭，根本没地方可以平躺睡觉。他们就斜着身体，靠在斜坡上的树根睡觉。半夜，忽然一声惊叫，众人惊醒。借着夜月光，发现杨初滚了下去，幸好被一棵树挡住，要不然，掉进大红崖下，不粉身碎骨，也要落得个残疾。10日，他们搜索到一个呈大“V”字型的地方，两边是70多度斜坡，中间是 0多米深的悬崖。俗名“鬼见愁”。徐阳正要把绳索往腰上缠，瓦斯学说：“我先来！”说完，就在腰上缠了绳索，沿着峭壁，摸索着向下探去。后面的民兵依法炮制，下到崖间石台上，实在没法过，就学着壁虎的样子，全身着地，一点点爬挪过去。

后来，徐阳在他《接英雄回家的三天三夜》的演讲稿中说：“我看到民兵们像壁虎一样手脚并用，把身体悬挂在峭壁上，一点一点挪动。我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在心里默默为民兵们安危祈祷。过了绝壁‘鬼见愁’后，又翻越了5处直上直下的绝壁，在人不能站立行走的狭窄山脊上，我们像飞狐一样攀援；;在险峻的塌方地段，我们像壁虎一样趴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前爬行；在悬崖上，我们像灵猴一样手脚并用贴在峭壁上一点一点向前挪移，每一步都面临生死考验。回望那十分险峻的悬崖峭壁，再看看深山谷底宛如拇指大小的岷江，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假如刚才没抓稳，肯定要掉下深谷，摔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共 8668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拉尼希姆歌》是一首藏语歌曲，人们不懂它的意思，但只要有黑水人的地方，就有这首《拉尼希姆歌》，它成为黑水人灵魂中的声音。从“5.12”抗震救灾到“8.14映秀泥石流救灾，“四川黑水民兵抢险救灾应急分队”唱着它，搬掉了“老虎嘴”上十几块随时掉下来的大石头，将失事飞行员遗体从“鬼见愁”抬回到映秀镇，在映秀新区内外清淤、加固堤坝、清理泥石流。文章从《拉尼希姆歌》切入，真实地再现了黑水民兵在灾难面前，无所畏惧，勇于担当的英雄气概，其中特别详细地描写了他们搜救失事飞机和人员的艰难过程，塑造了徐阳、罗六基、瓦斯学、杨初等英雄人物形象。文章内容丰富，既有正面描写，也有侧面烘托；既有概括叙述，又有细节描绘，利用《拉尼希姆歌》这根主线，将所有分散的内容串联起来，完成了对一个英雄群体的塑造，感人至深。问好作者！感谢你对流年的支持！【：燕剪春光】【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 118】

1楼文友：201 -0 - 0 20:0 :46 文章真实地再现了黑水民兵在两次映秀镇救灾中的动人事迹，现场感很强！问好杨先生！ 有花皆吐雪，无韵不含风

2楼文友：201 -0 - 1 08:19: 0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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