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散文随笔月亮出来亮汪汪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陈风·月出》

我走在去陈家河的路上。

一个人，一个月亮，我走的时候，月亮也在走。我不走的时候，月亮就在天上静静等待。

我喜欢这样的散步。

到处是田畴，到处是白白的月光，广大的宁静以我为中心，蔓延到天空和野地交接的茫茫处。阡陌纵横，似乎只是为我而准备的。我可以选择其中的任何一条路，去任何一个我想去的方向。

可今夜，除了诗经里的陈国，我哪里都不想去。

不为陈国的小巧，不为伏羲画八卦的奇异，更不为陈国古王宫荒唐乖谬之事，只为记忆里，那夜的月光。

新鲜，洁净，柔软，如满满一地的落花，美丽而哀伤。这是中国文化的第一次月出，此后岁月的月光即使再绝美，也只是重复。

隔着两千多年的光阴，我真想看清，那一轮明月，从怎样的一座山上爬上来？那突然发出的清辉，如何惊飞树上的一只飞鸟？我还想知道，流淌的月光，是怎样从平缓的河坡流淌而下，顺着沟渠，绕过青草，和弯弯的河水汇流在一起？

那个容颜明亮的女子，一定是从村庄走出来的。但那时候的村庄，已经安静下来，最后一盏灯火，在滴滴露水里闭上了困倦的眼睛。她过来，轻轻地，带来风，带来青草的气息。另外一个人在等她，在树下，在一个充满心跳的地方，等她！月光汇拢起来，又四散成泼地的水银。

一切太不真实，事情的发生无法确定。

爱真的来临了吗？那河湾守望的目光，真的落到了实地吗？那梦里一声声的呼喊，终于变成相互的呼应了吗？

醉酒一样的男子，他迎上去的步子，一定是恍惚的和游移的！

我理解他疑惑，就像很多年后，我理解了我曾如树叶一样慌乱的青春。波兰诗人辛波丝卡曾在《一见钟情》的诗里写下这样的句子——

他们彼此深信

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

这样的确定是美的

但不确定则更美

在女诗人的感受里，爱情初来时，总带有迷离不定的色彩，但无论确定还是不确定，这种爱的感觉是美的，因为生命在此时体会到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甜和醉。因为爱，昨天的灵魂和今天的灵魂，不一样了，生活突然出现了明确的意义。无论是叹气，还是流泪，都有明确指向，有清楚的理由。一道光，打开了混沌的青春。

但爱总是不甘心停留在确定和不确定之间。爱需要确认，需要肯定，甚至需要一个可以保障永远的承诺。爱是担心，也是因担心而发生的忧伤。越爱就越想拥有，而越想想拥有，越是感到不确定。于是，生命到处弥漫起如雾的忧伤……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在这里，月，女子，还有男子，三者结构成奇妙的生命风景。月亮越明亮，那“佼人”就越美丽，而“佼人”越美丽，那男子就越忧伤。忧伤，是忧伤到美丽的忧伤；而美丽，是美丽到忧伤的美丽。美丽因忧伤而深刻，忧伤因美丽而值得珍惜。

但令人唏嘘的是，这忧伤在一个人的骨子里不断加深，以致成了病，成了毒，却不为另外一个人知道。

那被深深爱着的女子，在皎洁的月下，多么像一个从天上下来的天使，柔媚的光，在她衣上，脸上，眼睛上，睫毛上，似乎月夜是她的——她在驱动时光的轮转。

她在走，身影那么窈窕。

她在注视，眼睛那么明亮。

她在低头，神情那么娇羞。

她在笑，快乐那么纯粹，几乎是没心没肺。

她美，在不断地变美！男人珍爱的泪水，她没有看见。忧伤似乎是一个人的，男人多么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忧伤，男人想把自己的担心，自己的恍惚不定，对着这人间的神，说出来。

如果能够，忧伤就分成了两半，自己就可以空出一半肩膀让月色快乐流淌！

但那女子，笑得太无邪，太无尘埃。怎么舍得去惊扰？

所有的担忧，所有命运设置的不定，就自己一个人抗着吧。把流下来的泪水，连同不为人知的忧伤，悄悄擦掉吧！然后在月正好的时候，对着她笑，不停的笑……

很多时候，爱是孤独的克服！但爱到深时，爱到痛时，人却变得更加孤单。就像屋顶，因爱着房子里的安宁，而不惜自己承受风雨的喧哗和击打，就像衣服因爱着肉体的温暖，而不惜自己用全部的努力去抵消寒冷。

我理解这个男人的怜惜，也理解他不为人知的忧伤！在今夜的月光下，我觉得，那个男人其实就是另外一个我。在两千年多年前的一个月夜，在一个叫陈的国家，是他在忧伤着我千年后的忧伤，疼痛着千年后的疼痛。他的感悟，成为我今天的承担和豁然。

当月亮沉落，当如月的女子，带着不舍的目光缓缓消失在村庄的暗影里，我愿意顺着今晚的道路，走过去，一直走他的身后。我不说一句话，只是陪着他站着，和他一样，呆呆地看着月光沉落后留下的黑暗。用我的沉默，安慰着他的沉默，用他的孤独，陪伴着我的孤独。夜凉如水，时光如水……

但我知道，我终究去不了他的身边。那个月夜，拒绝我无端的打扰，也拒绝我任何的想象和假设。

这个月夜，是诗经的，是那个男人和女子的，它唯一，不可重复，拒绝喜欢穿越的现代人做天马行空式的穿越。

陈家河，不是陈国，也不在陈国。陈家河的河水，在一个叫孝昌的小城边，清澈，婉转，但怎么样也流不来那夜的月光。

在今夜，我只能喜欢，怀想，或者仰望。

忧伤的诗人啊，原谅我，你的月夜，我走不进去！

共 2146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诗经》中最美的诗句就是关于爱情的诗句。作者撷取《诗经·陈风·月出》中的句子，细细剖析了月出的美，勾人心魄！因为两千多年前的月儿蕴含了两个人的爱恋，纯洁，透明如月一般，那个清澈的女子仿佛是月神的化身，美的让人不忍亵渎，不忍贪恋。两千年后的月儿依然，但是已经物是人非了。作者怀着淡淡的伤感感受古月，如那个诗经中的男子一样，于是，走不出那片月光，心灵在月光深处徘徊。诗歌一样的语言表现出内心沉郁的情感。赞【澜水微静】【江山部 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4:45:21 《诗经》中最美的诗句就是关于爱情的诗句。作者撷取《诗经·陈风·月出》中的句子，细细剖析了月出的美，勾人心魄！因为两千多年前的月儿蕴含了两个人的爱恋，纯洁，透明如月一般，那个清澈的女子仿佛是月神的化身，美的让人不忍亵渎，不忍贪恋。两千年后的月儿依然，但是已经物是人非了。作者怀着淡淡的伤感感受古月，如那个诗经中的男子一样，于是，走不出那片月光，心灵在月光深处徘徊。诗歌一样的语言表现出内心沉郁的情感。 安徽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2楼文友： 22:51:48 好文章，越读越有味道啊。 文学陶冶情操，文字净化灵魂。

楼文友： 06:14:07 语言如诗般的优美，情怀如皎月样的清澈。拜读。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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